哈里森那老小子来得比预想的还快。
天刚擦亮，江面上薄雾还没散干净，两条加装了马达的快艇就突突突地冲过江心，直接怼到了黑石峒峒这边的滩头上。
船头插着星条旗，架势十足。
哈里森第一个跳上岸，皮靴踩得鹅卵石咯吱响。
这回他没戴墨镜，灰蓝色的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把滩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凡身上，嘴角扯出个假笑。
“林队长，看来你的麻烦比电话里说的还大。”他开门见山，一点弯子不绕。
林凡吊着胳膊，脸上没啥表情：“山里耗子多，时不时钻出来咬人，习惯了。”
他侧身让开，“少校这边请，指挥部说话。”
哈里森没动，朝身后一摆手。
快艇上又跳下来四个人，俩穿着美军技术兵制服，拎着沉甸甸的铁皮箱子；另外俩穿着便装，眼神躲闪，手里提着些古怪仪器。
“这两位是信号分析专家，”
哈里森指指技术兵，“这两位…是‘特邀顾问’，擅长处理一些‘特殊遗留问题’。”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意有所指。
林凡心里冷笑，明白这是带人来验货兼搜刮战利品了。他面上不动声色：
“欢迎。正好有些东西需要专家看看。”
一行人往山上走。沿途工事里，当兵的们冷眼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枪口有意无意地对着这边。
哈里森带来的“顾问”明显紧张，手一直按在腰上。哈里森倒跟没事人一样，边走边评头论足：
“防御工事构筑缺乏纵深，雷区布置太规整，容易突破。”
指挥部里，油灯晃得人脸阴晴不定。
哈里森大咧咧往主位一坐，技术兵立马打开箱子，露出里面复杂的电子管仪器和示波器，噼里啪啦接上线。
“开始扫描监听频率，重点捕捉非常规信号。”
哈里森下令，然后转向林凡，“林队长，把你说的‘证据’拿出来吧。还有，俘虏在哪？”
林凡朝陈剑抬抬下巴。陈剑把那个油布包和缴获的怪枪放在桌上，面色凝重：
“俘虏伤重，没挺过去。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哈里森拿起那支造型古怪的冲锋枪，掂量两下，眼神微变：“Erma mp 60，东德作坊改的，黑市货，查不出源头。”
又翻那些笔记碎片和地图，看到日军“蜂巢”标记和国民党保密局残页时，眉头拧成了疙瘩。
“就这些？”他抬头盯住林凡。
“现场还有这个。”
林凡推过去一张模糊的照片，是王雷抢拍的尸体鞋印特写，还有几个从尸体衣角剪下来的特殊纤维样本。
哈里森把照片和样本递给那个“特邀顾问”。顾问拿出放大镜仔细瞅了半天，又用个小瓶子滴了些试剂，脸色渐渐变了，凑到哈里森耳边低语。
哈里森听着，手指在桌上慢慢敲打，突然问：“袭击者尸体处理了吗？”
“按规矩埋了。”林凡面不改色。
“挖出来！”哈里森语气强硬，“我需要验尸！”
林凡心里一咯噔，面上却皱眉：“少校，弟兄们刚入土为安…”
“这是调查必要程序！”
哈里森毫不退让，“还是说，林队长有什么难言之隐？”
指挥部里空气瞬间绷紧。韩德胜手按上了枪套，王雷眼神冒火。
林凡沉默几秒，突然笑了：“既然少校坚持…陈剑，带人去把尸体起出来。”
他特意加重了“尸体”两个字。
陈剑带人走了。哈里森带来的技术兵突然抬头报告：
“少校，捕捉到断续高频信号，加密方式很老…像是日军战时用的‘紫密’变体！源方向…就在西北山区！”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日军残留信号？这他妈可是个大雷！
哈里森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林队长，看来你这黑石峒峒，比我想的还要热闹！”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枪栓声！一个通讯兵连滚带爬冲进来：
“支队长！后山…后山仓库区发现有人摸营！打伤了我们两个哨兵！朝…朝顾问组住处那边跑了！”
“什么？！”林凡霍然起身。哈里森也脸色一变。
“全体警戒！封锁所有路口！搜！”林凡厉声下令，同时看向哈里森，“少校，你的人最好待在这里。”
哈里森却冷笑一声：“我的‘顾问’或许能帮上忙。”他朝那两个便装顾问使个眼色，两人立刻掏出枪跟上搜捕队伍。
指挥部里只剩下林凡、哈里森和几个技术兵。气氛诡异得吓人。
突然，哈里森凑近林凡，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林凡，别演戏了。
mp 60是捷克造，鞋印是东德训练营标准配置，纤维样本含特殊染料，只有苏联情报部门用得起。
袭击者是‘斯图asi’（东德秘密警察）或者‘格鲁乌’（苏军总参谋部情报局）的人，伪装成二战残余搞破坏，挑拨离间。”
林凡心脏狂跳，面上却波澜不惊：“少校的话，我听不懂。”
哈里森死死盯着他：“你懂。北边的人已经进来了，对吧？他们给你炮，给你药，代价是什么？指挥权？还是…你这颗人头？”
林凡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美国人什么都知道了！
哈里森不等他回答，继续快速道：
“威廉姆斯先生让我带句话：华盛顿可以容忍一支强大的、亲美的缅北力量，甚至支持你取代柳元麟。
但我们绝不能接受一个被莫斯科操控的傀儡！选择吧，林凡。
是跟美国人吃牛排，还是跟俄国人啃黑面包？”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枪响和叫喊声。很快，王雷满身是血冲进来：
“支队长！摸营的杂种逮着一个！腿打断了，嘴里藏毒，被我们抠出来了！是…是北边顾问组那边的人！”
几乎同时，陈剑也跑进来，脸色惨白：“支队长…尸体…尸体不见了！坟被刨了！”
哈里森闻言，突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林队长，看来你的‘盟友’比你着急啊！”他凑近林凡耳边，声音冰冷，“我的条件不变。
四十八小时，给我答复。另外…那台防空雷达，算是我个人的‘见面礼’。”
说完，他大手一挥，带着技术兵和仪器扬长而去，根本不管那个被抓的活口。
林凡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哈里森最后那句话像颗钉子扎进他心里——美国人连雷达的事都知道了！他们什么都知道！
“支队长…现在怎么办？”韩德胜声音发颤。
林凡猛地回过神，眼神变得骇人：
“把抓的人交给方顾问，就说…我们帮他清理门户了。
另外，雷达立刻安装，但所有线路加装物理隔断，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屏幕！”
命令下达，林凡独自走到弹药箱垒的桌子前，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
他被堵死在悬崖边了。北边要控制，美国要摊牌，脚下是万丈深渊。
下一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