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一段落后,苏天汉再度开口:“阿孝,把陈永仁带来。”
既然已经插手,索性一并处理干净。
留着隐患,总归是麻烦。
倪永孝一脸错愕。
他不笨,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弟恐怕也有问题。
但他刚从国外回来,尚未接管家族事务,自然不清楚这些暗流。
此刻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
可他对家人一向看重,忍不住低声说道:“汉哥,我弟弟他……”
“不必多说。”苏天汉打断他,语气平静,“我能放过陈瑶,难道还会为难一个陈永仁?”
“别把我当成那种冷血之人。”
倪永孝怔了一下,细想确实如此。
他朝三叔使了个眼色。
三叔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此时他脑袋仍有些发懵。
作为倪坤的老部下,他从未察觉自家背后竟有这般靠山。
这背景之深,令人胆寒。
不多时,一头黄发的陈永仁推门而入。
可当他看清客厅里的人时,整个人顿时僵住。
他是警察,怎么可能不认识苏天汉——首位华人高级警司?
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层级的案件,根本不该由他亲自出面才对。
“陈永仁,你的卧底身份到此为止。”
“想回警队,明天就能上岗,档案我会安排。”
“记住,倪家现在是我的人。”
苏天汉说得干脆,毫赤裸裸。
他知道陈永仁是个好警察。
没必要让一个尽职的差佬,继续耗在这种任务里。
没遇上就算了。
既然碰上了,顺手解决便是。
但陈永仁却愣在原地。
什么?
倪家,竟是苏天汉的人?
他实在难以置信,那些只在流言中听闻的暗中交易,竟真真切切地展现在自己面前。而牵涉其中的,竟是警队历史上首位华人高级警司——苏天汉。
这个名字,曾在陈永仁心中如灯塔般闪耀。他曾无数次将苏天汉视为榜样,视作黑暗中仍能挺立的脊梁。
可如今,这根脊梁却亲手将阴影投在了他身上。
情绪翻涌,他忘了身份之别,脱口而出:“苏长官,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无法接受。”
“若你放我走,我定会揭发你。”
“要杀便杀。”
这番话一出,倪永孝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弟弟竟如此不知轻重。
他还未及阻止,只见苏天汉神色淡漠,嘴角微扬,仿佛听见了一句可笑的童言。
“年轻人啊……看你这样子,让我想起当年和雷洛刚进警队的日子。”
“那时警署乌烟瘴气,我们不愿收黑钱,结果被所有人排挤,孤立无援。”
“后来想通了——想要权力,就得先融入规则。”
“你坚持正义,我很佩服。但佩服之余,也觉得你可悲。”
“想去告发我?去吧,我不拦你。警队、廉署,随你挑。”
“姬达爵士当初也想拿我开刀,意气风发,誓要肃清腐败。可最后呢?是他进了监牢,而我依然站在这里。”
“你以为香江高层不清楚我和倪家的关系?他们清楚得很。”
“但他们不敢动我。因为一旦撕破脸,他们自己的底裤也会被掀出来。”
“黄志诚是你上司吧?他每天巴结的那个洋人警司,我手里有他几十条罪证。你要不要?只要你敢,全给你。”
“警务处处长约翰?他的秘密我也知道不少。要不要听听看,陈永仁?”
苏天汉盯着他,笑意未达眼底。
那笑里藏着轻蔑,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曾像陈永仁一样天真,也曾相信法律能匡扶正道。可爬得越高,越发现黑白之间早已模糊成一片灰。
以为靠制度就能扳倒他?
若真是如此,那些洋人高官早就不留他活路。
另一边,陈永仁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他信仰的一切,此刻如沙塔遇浪,层层崩塌。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喃喃道。
头脑一片混乱,过往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苏天汉看着他,语气平静:“香江没有正义,也没有邪恶。”
“只有赢的人和输的人。”
“醒过来吧。”
“这里不是大陆。”
“这里是殖民地。”
“洋人只在乎从香江拿走多少钱,别的事他们从来不放在心上。”
“要不是日本经济垮了,香江又占着地理位置的优势,治安不稳,生意做不起来,他们的钱袋子也填不满,哪会允许这里乱成一团?”
“你说,要是没有这些原因,廉政公署真会出现吗?我会不会还是那个总华探长苏天汉?”
陈永仁沉默。
他不愿相信,但心里清楚。
苏天汉说的,是事实。
他并不笨。
而且苏天汉也没必要对一个无名小卒撒谎。
不只是他,倪永孝也开始低头思索。
身为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眼界或许不及苏天汉深远,但比起普通人,看得已经够多了。
他知道,苏天汉没有骗人。
“事情就是这样。”
“陈永仁,你的任务到此为止,随时可以回警署复命。”
“回去找黄志诚,或是留在我这边都行。等你想明白了,也可以直接去找雷洛。”
“阿孝,你这边的隐患我已经替你扫清,五个麻烦人物会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黄志诚先不动,我还要用他牵动上面的人,顺便给那些洋人高层一点颜色看看。”
“就这些。等风头过去,我们再谈下一步。”
话音落下,苏天汉没再多留,与雷洛转身离去。
曾经的倪永孝本就心狠手辣。
如今再加上这层层铺垫,苏天汉根本不担心他会失手。
若连这点局面都掌控不了,那也不配做他的盟友。
他选择的合作者,从来都是能立于潮头的人。
另一边。
苏天汉和雷洛一走,伍世豪与大灰熊也没久留。
留下几队人手保护倪家上下后,两人迅速离开。
现在的香江暗流汹涌。
他们与苏天汉之间必须保持距离,彼此之间也得小心分寸。
一旦被其他帮派盯上,谁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波。
所有人散去之后,倪家别墅重归寂静。
没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