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救援三名美军飞行员,如同一剂强效的兴奋剂,注入了海狼号原本因受伤和长途跋涉而略显低沉的躯体。潜艇依旧在深海中潜行,修复工作仍在继续,但艇内的气氛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完成人道主义救援的崇高感交织在一起,发酵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集体自豪。这种情绪,在潜艇终于抵达相对安全水域,可以偶尔在夜间浮起充电、短暂开启舱门换气时,达到了顶峰。
夜晚的海面风平浪静,繁星倒映在墨色的绸缎上。海狼号如同休憩的巨鲸,静静漂浮。允许登上甲板透气的艇员们,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咸味的新鲜空气,感受着久违的、不受钢铁束缚的自由。尽管警戒哨兵依然在高处警惕地巡视着四周,但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神色。
“嘿,我说,‘钳子’,”一名原先是陆军工兵、现在负责轮机维修的山东大汉,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正在活动筋骨的老战友,“以前在缅甸山里钻林子,被鬼子飞机追着屁股炸的时候,想过有一天咱能开着这铁家伙在太平洋上,从鬼子飞机眼皮底下救人吗?”
被称作“钳子”的老兵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想个球!那会儿能保住命就不错了。现在倒好,咱们不光能保自己的命,还能捞别人的命!还是美国飞行员的命!这他娘的,说出去谁信?”
旁边几个原陆军出身的船员纷纷附和。
“就是!以前总觉得海军那帮家伙牛气,开着大军舰。现在看,咱们这‘海狼’也不赖嘛!”
“何止不赖?咱们这叫什么?叫‘海底蛟龙’!神出鬼没,想打就打,想救就救!”
“我看啊,咱们现在比那帮在港口里停着的海军还像海军!”
这话引来一阵压低声音的哄笑和赞同。一种属于“海狼号”特有的、基于辉煌战绩和独特经历的集体荣誉感,在这些曾经的“旱鸭子”心中深深扎根。他们不再是依附于陆地作战的辅助力量,而是真正主宰了一片战场的主角之一。
这种自豪感并非空穴来风。他们回忆着一次次成功的猎杀:从最初伏击巡逻队,到后来与“鲈鱼号”的比赛,再到独自猎杀万吨油轮,每一次都以极小的代价换取巨大的战果。他们回忆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深水炸弹洗礼,在绝境中依靠技术和意志存活下来。他们更清晰地记得不久前,在敌机威胁下,冒着风险救起盟军战友的那一刻。这些经历,共同铸就了“海狼人”的魂魄。
就连那些原国军海军出身、或者后来招募的美澳籍技术人员,也深受这种气氛感染。他们原本或许带着专业上的优越感或文化上的隔阂,但此刻,在共同的荣誉面前,这些差异都在迅速消融。他们与这些“半路出家”的陆军兄弟们一起,为这艘潜艇的每一次胜利欢呼,为每一次化险为夷庆幸。
“知道吗,”通讯官,那位会拉手风琴的年轻人,对身边一名美军技术顾问说,“我以前总觉得潜艇里又闷又吵,像个移动的铁棺材。但现在,我觉得这里……嗯,像个家。一个有点挤,但特别厉害的家。”
技术顾问耸耸肩,脸上带着理解的笑容:“我懂。共同的经历是最好的粘合剂。你们创造的历史,足以让任何一支老牌海军部队侧目。”
雷诺和林晓并肩站在舰桥后方,听着甲板上传来的隐约谈笑声,看着星空下那些模糊却充满活力的身影。
“士气完全不一样了。”雷诺感慨道,“之前是憋着一股劲,现在是扬眉吐气。他们找到了在这片大洋上属于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林晓点了点头,目光深邃:“这就是我们需要的。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仅来自于精良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更来自于这种发自内心的认同感和荣誉感。他们现在真正觉得,‘海狼号’就是他们的船,他们的事业就在这片海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次救援行动意义非凡。它向盟军展示了我们不仅仅是嗜血的猎手,更是值得信赖的伙伴。这比击沉十艘敌舰带来的政治影响可能更大。”
第二天,轮机长甚至组织了一次小型的“战利品”展示。他们将一枚从击沉敌舰上缴获的、还算完好的日军徽章,以及一块从“移动仓库一号”上截留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锡锭,小心地陈列在餐厅的醒目位置。没有过多的言语,但这些无声的见证,仿佛在时刻提醒着每一个人,他们为何而战,又取得了怎样的功绩。
当海狼号历经艰险,终于远远望见秘密基地外围的引导灯塔时,艇内没有预想中的喧嚣和狂喜,反而弥漫着一种沉静的、近乎庄严的气氛。
了望员看着远处熟悉的岸线轮廓,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声报告,而是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带着无比自豪的语气,通过传声筒对全艇宣告:
“兄弟们,我们……回家了!”
没有欢呼,但每一个舱室,每一个岗位上的艇员,都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板,脸上流露出混合着疲惫、欣慰与无限骄傲的神情。
我们回来了。我们,海狼号,这支由陆军老兄弟、各国志愿者组成的“杂牌军”,不仅从地狱般的深弹攻击中存活下来,不仅完成了猎杀任务,还从敌人眼皮底下救回了盟友。我们穿过了死亡海域,带回了荣誉和战利品。
我们,就是这大洋之上,让敌人闻风丧胆,让盟友翘首以盼的,“比海军还海军”的存在!这份信念,如同潜艇那坚硬的艇壳,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海狼人”的心中,成为他们未来征战四海、无惧任何风浪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