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面下的红线一闪即逝，像是被冻住的血丝在冰层中游走了一瞬。李文蹲下身，指尖贴着雪地，掌心一缕微光渗入地下。银杏精灵的根须顺着那道痕迹探出三寸，触到尽头时轻轻颤了一下，随即缩回。他站起身，拍了拍袖口的雪，声音不高：“断了，没连着命脉。”
呼衍铁站在三步外，刀还插在雪里，喘息未平。他抬头看了眼李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云姬靠在冰屋残骸边，脸色仍有些发白，但呼吸已稳。她闭着眼，手指搭在腕上，像是在感应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轻声道：“地脉回流正常，血雾散尽了。”
“那就没留手的必要。”李文转身走向冰屋，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稳。他从废墟里翻出一块干布，擦了擦木剑，重新插回腰侧。袖中的松针被他捏得粉碎，碎屑从指缝漏下，随风散了。
当晚，众人在残冰屋中歇息。火堆烧得不高，映着几人的脸。于吉坐在角落，一直没开口，直到夜深，火光将熄时，他忽然睁眼，声音沙哑：“星图要启，得用百年雪参。”
李守诚靠在冰壁上，闻言皱眉：“雪参？那东西长在万丈冰峰顶上，风雪蚀骨，上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下来。”
“我不是去取。”李文坐在火堆旁，手里摩挲着罗盘，“我是去拿。”
于吉看了他一眼，没反驳，只道：“月升之时，纯阳之体献祭，血入参根，星图自启。但若参未成熟，或是时辰错了一刻，雷劫反噬，当场化灰。”
李守诚还想说什么，李文已经站起身，走到洞口。夜风卷着细雪扑进来，他抬手挡了一下，目光落在远处那座直插云层的冰峰上。罗盘在他掌心微微震颤，指针稳稳指向峰顶。
“寅时出发。”他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队伍就动了身。呼衍铁带人清了路，云姬走在中间，李文在前。冰壁陡峭，寒气刺骨，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挪。李文唤出雪松精灵，枝干在冰面上结出阶梯，一段一段向上延伸。
爬到第三段时，风突然变了方向。头顶传来沉闷的轰响，像是山在咳嗽。李文抬头，看见冰崖边缘的雪层正缓缓滑动。
“退！”他低喝。
可已经来不及。雪崩从上方横扫而下，整片冰壁都在震。雪松精灵的阶梯瞬间被砸碎，众人被雪流卷着往下坠。李文伸手去抓云姬，指尖刚碰到她的袖子，就被一股大力冲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冰蓝色的光从他袖中飞出，迎风暴涨。冰莲花精灵在空中舒展花瓣，七人被裹进莲心，护罩外雪流如刀，却无法破开那层半透明的光膜。
雪崩持续了半盏茶时间。等停住时，众人已被冲出百丈，坠入一处背风的冰窟。李文靠在冰壁上，喘了几口气，确认其他人无事后，才看向莲心。冰莲花精灵的光晕暗了几分，花瓣边缘有些发黑，但还在轻轻颤动。
“谢了。”他低声说。
精灵没回应，只是缓缓缩回他袖中。
冰窟不大，四壁光滑，洞顶有条窄缝，透下一点天光。李文站起身，刚走两步，就看见石缝深处，一株通体乳白的植物静静生长。根须泛着金光，叶片薄如蝉翼，茎干上浮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星图的缩影。
雪参。
他走近，伸手触了触叶片，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却不刺骨，反倒有种温和的凉。罗盘在他怀里轻轻震动，指针指向参根。
“就是它了。”他说。
呼衍铁靠在洞口，低声问：“怎么取？”
“不能硬拔。”于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站在洞口阴影里，“得用血养它一刻钟，让它自己松根。否则一动，雷就下来了。”
李守诚脸色变了：“你让文儿用自己的血？那可是百年雪参，吸血量大，稍有不慎——”
“我知道。”李文已经抽出木剑，剑尖在指尖一划，血珠滴落，正好落在参根上。
雪参微微一颤，根须金光大盛，随即缓缓吸进那滴血。李文又滴了一滴，再一滴。每滴一次，参身就亮一分，根须也松动一分。他的脸色渐渐发白，但手没抖。
一刻钟后，参身通体泛红，根须完全舒展。李文抬手，轻轻一拔，雪参应声而起，根系完整，金光流转。
几乎在同一瞬，洞外天色骤暗。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向冰峰顶。一道紫雷撕开云层，直劈而下。
“退！”于吉低喝。
其他人迅速后撤，李文却站着没动。他举起雪参，木剑在空中疾书，一道道星纹凭空浮现，与罗盘中的星图共鸣。雪参吸了最后一滴血，通体转为深红，随即爆开一团金光。
紫雷劈中雪参，却被那金光吸住，化作一道金流，顺着李文的手臂涌入体内。他身体一震，皮肤寸寸裂开，又瞬间愈合，裂开处浮现出金色纹路，像是星河被烙进皮肉。
他站在冰窟中央，双臂张开，金纹从手臂蔓延至胸口、脖颈、脸颊。每一寸浮现，呼吸就重一分。到最后，整张脸都被金纹覆盖，只留下一双眼睛还清明。
“万物生长——启。”
声音不高，却像是从地底传来。洞内枯死的藤蔓瞬间抽出绿芽，冰壁上凝结的霜花无风自动，聚成细小的水珠，滴落在地，立刻生出嫩草。
金纹在他皮肤上缓缓流转，像是活的一样。李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纹路与星纹交错，仿佛能握住天象。
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金纹已隐入皮下，只在眉心留下一道极细的金线。
“成了。”于吉低声说。
李守诚走上前，想说什么，李文却先开口：“准备下山。”
呼衍铁点头，转身去检查绳索。云姬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李文眉心那道金线上，没说话。
李文走到洞口，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正在散开，露出一角深蓝。他抬手，指尖轻轻触了触眉心，金线微微发烫。
他收回手，袖口滑出半截松针，针尖还带着一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