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木剑刺出，剑尖划破空气，直指天机子咽喉。那一瞬，他全身气运尽数压向前臂，罗盘悬空旋转，星图光芒暴涨，仿佛要将整个矩阵的力量都凝聚于这一击之中。
可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对方衣袍的刹那，天机子嘴角微动，指尖在星盘上轻轻一勾。
一道黑光自锁阵核心射出，无声无息，却让空间寸寸断裂。它不偏不倚，直取李文心口——正是他全力前冲、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剑势未收，身形难转。
那道光来得太快，快到连云姬都无法再起符阵，快到连星图边缘的纹路都来不及反应。眼看光束就要没入胸膛，一道身影从侧后猛然扑出。
赤奴撞开了李文。
他的身体横在两人之间，双臂张开，像护崽的狼王迎向猎人的刀锋。黑光穿透他的左肩，贯穿胸口，带出一蓬血雾。冲击之力让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星图残垣之上，激起一片碎石尘烟。
李文踉跄落地，木剑插入地面才稳住身形。他猛地回头，只见赤奴仰面躺在瓦砾中，胸口焦黑一片，衣袍被烧穿，露出皮肉翻卷的伤口。可那双手仍保持着张开的姿态，仿佛还在挡着什么。
“赤奴！”
他没有喊第二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他一步跨出，膝盖重重跪在碎石上，伸手探向赤奴鼻下。气息微弱，但确实还在。胸口起伏极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漉漉的杂音。
他迅速解开怀中布袋，取出地脉灵珠。珠子温润泛青，刚贴上赤奴心口，便有一缕柔和的绿意缓缓渗入伤处。焦黑的皮肉开始微微颤动，像是枯土逢春的第一丝生机。
远处，天机子立于星阵之上，目光落在那具残破的身体上，声音冷淡：“区区蛮族，也敢替命？蝼蚁之躯，岂能阻天道运转。”
李文没有抬头。
他只是用袖角轻轻擦去赤奴唇边的血沫，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熟睡的人。然后，他脱下外袍，小心盖住那具仍在微微抽搐的身体，又将灵珠往深处按了半分，确保生机不断。
做完这些，他缓缓站起。
风从崩塌的平台缺口吹进来，卷起他额前散落的发丝。他握紧木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没有一丝颤抖。
“你刚才说，这是天道？”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整个空间，“那你告诉我，一个愿为兄弟赴死的人，是不是也违背了你的天道？”
天机子沉默。
李文不再等他回答。他左手抬起，五颗灵珠自怀中浮出，环绕周身缓缓旋转。地脉、火灵、水元、木心、金魄，每一颗都在轻微震颤，与他的呼吸同步。
青光自脚下蔓延，重新点亮星图纹路。原本灰暗的平台再次泛起微光，像是死地复苏的第一缕脉搏。
天机子终于动容。
他第一次微微皱眉，手中星盘边缘闪过一丝裂痕余光。刚才那一击本该终结一切，可现在，局势竟又被拉回平衡。
“你还想打？”他问。
“不是我想。”李文迈步向前，木剑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是有人替我争取了这个机会。我不打，对不住他躺下的地方。”
他每走一步，灵珠的光晕就强上一分。五色流转，汇聚于胸前，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护罩。星图在他身后徐徐展开，不再是被动防御的模样，而是如战旗般猎猎展开。
天机子抬手欲再启星阵。
可就在他指尖触碰星盘的瞬间，李文突然停下脚步，低喝一声：“退！”
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灵珠。
五颗珠子骤然收回，在胸前凝成一点精光。紧接着，他反手将木剑插入地面，借力腾身，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不是攻向天机子，而是扑向那片悬浮的锁阵阵眼。
他知道，正面硬拼依旧劣势。但他也明白，赤奴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浪费在防守上。
天机子瞳孔微缩，立刻调转星盘方向。九颗黑曜星辰急速重组，欲在空中构筑新的封锁环。
可迟了半息。
李文已在最高点展开罗盘，以自身气运为引，强行撕开一道缝隙。五灵珠同时爆发出刺目强光，顺着罗盘纹路涌入星图中枢。刹那间，整个矩阵剧烈震荡，原本被压制的星轨猛然反弹，如同沉眠巨兽睁开了眼。
轰！
锁阵出现裂痕。
天机子脚下一晃，首次露出失衡之态。他低头看星盘，发现其表面的裂痕正在扩大，仿佛承受不住两股规则之力的碰撞。
李文落回平台，单膝触地，喘了一口粗气。嘴角有血渗出，但他顾不上擦。他第一时间回头看向赤奴——那件外袍还在原地，灵珠的光晕未断，呼吸虽弱，却仍在继续。
他还活着。
李文闭了闭眼，又睁开。
他扶着木剑站直，目光再次锁定天机子。
“你说我窃据天命。”他声音沙哑，却不曾低落，“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拼了命也要护住的这个人，本来就不该死？”
天机子没有答话。
他只是缓缓抬手，将星盘举至眉心，口中开始诵念一段古老咒言。星盘上的纹路逐一亮起，像是唤醒某种沉睡的机制。
李文知道，真正的杀招还没结束。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颗备用的木灵珠握入掌心。这不是进攻的准备，而是守护的底线。只要赤奴还有一口气，他就不能倒下。
他一步步退回平台凹陷处，靠近那具昏迷的身体。然后蹲下，将木剑横放在两人之间，剑柄朝前，剑尾抵地。
像是立了一道界碑。
风停了。
星图的光芒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稳定，映照出三个人的身影：一个凌空而立，手持星盘；一个伫立废墟，手握木剑；还有一个静静躺着，身上盖着一件旧袍。
天机子终于念完最后一个音节。
星盘中央，一颗从未亮起过的暗红星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