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没有月亮,只有一把剪子、一丸将碎未碎的眼髓,还有自己滚烫的血。我以为我要的是命,后来才知,我要的是一句对不起。”
——燕子李三
疯人院一战,慧灯肉身化纸,魂却未灭——七颗“黑钉影”被白火炼成“玉色糖丸”,正藏在我怀里。我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京城外有座“万劫塔”,塔砖刻满《楞严咒》,据说专镇“眼观恶”。我要把糖丸封进塔心,让慧灯日日听咒、夜夜挨砖砸。
可塔门早被官府贴封,唯有“子时一刻”咒力最弱,我能撬砖。而糖丸不稳定,需“生人之血”作引,才能彻底与塔砖同枯——那血,只能是我。
初一子时,守塔兵丁换岗,空档两刻。我提前在塔外洒“迷魂糖粉”(小哑用麦芽糖混醉仙桃壳磨的),风一扬,粉钻鼻,丁兵连打三个喷嚏,软成面条。
我放纸燕探塔,燕腹系“断魂钉”作钥匙,钉尖挑门缝,符封自己裂开。塔内黑得似墨汁倒灌,纸燕一飞进去,竟“噗”地自燃,火光照出一行血字:
“万劫不复,燕子可归。”
字是我的笔迹,却不是我写的——慧灯在等我。
我踹门而入,脚下“咔啦”碎响——满地都是“眼形砖”,每块砖心嵌一粒空心琉璃珠,珠里一点绿火,像猫眼夜视。
我前脚抬起,绿火齐刷刷转向我;后脚落地,“眼砖”竟开始移动,排成一条回旋坡道,逼我螺旋上升。
坡道尽头,塔心悬着一枚“铜镜轮”,轮上镶七颗“钉影玉髓”,正是慧灯残魂所化糖丸的“母胚”。镜轮一转,绿火借琉璃聚焦,全射向我左眼——它们要“借”我眼窝重生!
眼前一阵剧痛,世界分裂成七个画面:钟楼、糖锅、疯人院、玉佛、爹的笑脸、慧灯的秃瓢、小哑的猫儿眼……像七把锯,同时拉我神经。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镜轮”。血含“人阳气”,绿火遇血“滋”缩。我趁机掏燕子剪,剪尖卡进轮轴,“咔”一声,镜轮停转。
可停转只三息,七颗钉影玉髓竟自己离轮,排成“北斗眼阵”,绿火变蓝火,火里浮出慧灯的上半身虚影——没皮,只有肌肉和眼球,格外白。
他冲我咧嘴,声音像铁钉划铜镜:“李三,你爹的魂在我这儿,想救?拿眼来换。”
我怒吼“你做梦”,挥剪就刺,却刺空——虚影无实体,剪尖过处,只掉几粒玉髓渣,渣落地化“小绿人”,抱我腿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发绿,像被染色。
千钧一发,塔门被撞开,小哑冲进来,手里举着那串“钟楼糖葫芦”。她冲我喊,却还是哑声,只做出嘴型:“用我!”
我还没懂,她已把糖葫芦往自己猫儿眼一按,“噗”一声,眼球被糖壳黏出,竟整颗拔下!血与糖混成赤胶,她疼得跪地,却将“眼珠子糖”抛向“北斗眼阵”。
绿火被赤胶裹,火势顿缓。小哑趁机把整锅糖稀泼向塔壁,“哗啦啦”糖流沿“眼砖”缝走,所过之处绿火熄灭,砖眼被封成“糖窗花”。
我扑过去抱她,她却把空眼窝往我肩上一贴,血染我衣,用最后力气写我背:“以眼还眼。”
我明白了——她要我用她的眼,换我爹的魂,也换慧灯的灭。
我原本要钉慧灯进塔,结果塔+慧灯合谋,等我“送眼”。七颗钉影玉髓趁机飞起,排成“钉形”,钉尖对准我左眼——只要我眼一瞎,慧灯就能借“万劫塔”咒力,把残魂全迁进我眶,完成“换壳”。
我这才看见:塔顶悬着一枚真正“万劫钉”,长三尺,塔砖只是钉帽,整个塔就是一根放大版“断魂钉”,而我是被钓来的“活钉眼”。
慧灯虚影笑到裂开:“李三,你爹早被我炼成‘钉灵’,你瞎,他瞎;你活,我活。”
我左眼已经开始透明,视野出现裂纹,像旧窗纸。
我抱紧小哑,咬破她空眼窝的血糖,混合自己舌尖血,两血交融,点在燕子剪双锋。剪尖“腾”地冒红焰,我高喝:
“以我血,借她眼,反吞残魂!”
一剑挥向自己左眼——“噗”!眼球被剪尖挑出,却没有落地,而是被红焰裹住,化成一只“血燕”。血燕振翅,一声凄厉,扑向“万劫钉”。
钉遇血燕,“咔啦”从塔顶裂到塔底,裂缝里喷白火,火里浮出我爹的身影,他冲我点头,抬手抓住慧灯虚影,像拎小鸡,一起拖进钉身。
“三儿,爹带你回家。”爹笑,第一次有声音,也第一次有泪。
白火卷着绿火,顺着裂缝灌进地底,整座塔成了空心烟囱。我抱小哑冲出塔门,背后“轰”一声,塔砖向内塌陷,却无声响——所有声音被“万劫”吞掉,只剩一只血燕,在夜空盘旋三圈,“噗”地碎成火星,熄灭。
我左眼空黑,却觉得世界更亮——因为再不用看仇恨。小哑右眼仍碧,左眼眶被糖胶封成一颗“赤色糖珠”,她笑说(终于能出声,却沙哑):
“以后我卖糖,你数燕,咱们一条命,两只眼,够了。”
我牵她,一步一步离开“万劫”废墟。背后,月光照在塌塔上,塔形竟成一只卧燕,燕头冲北,燕尾冲南,像在护着整座京城,别再被“眼”困住。
【旁白彩蛋】
后来京城流传:
“万劫塔塌那一夜,有人看见一只血燕,叼着一粒绿瞳,自北而南,飞过钟鼓楼,飞过卧佛寺,飞过糖葫芦摊,最后‘叮’一声,把绿瞳钉进皇城根。
第二日,皇城根长出一棵小树苗,叶形似眼,却全是闭着的。
谁若深夜路过,能听见树叶里传出木鱼声,声音只有一句:
“眼还你,债还我——别睁眼,一睁,又是万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