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天色还未大亮，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林晚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披上棉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着身边熟睡的韩峥和儿子韩曦，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今天要做猪皮冻，这是道费时的活儿，得早早准备。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炕，穿上棉鞋，推开房门。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薄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厨房里还残留着昨夜的寒气，林晚先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点燃了炉灶。
厨房里，她将积攒了半个月的猪皮取出来。这些猪皮都是平时做菜时特意留下的，已经刮得干干净净，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把猪皮放进大锅里，加入冷水没过，又扔进几片姜和一小把花椒。锅里的水渐渐温热，散发出淡淡的肉香。
这么早就起来了？韩母披着棉袄走进厨房，看见林晚正在灶台前忙活，不禁有些诧异。这是她头一回在部队家属院过年，心里还想着如今这光景，能包碗饺子过年就不错了。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打量着厨房里准备的各种食材，心里暗暗吃惊。
今天得把猪皮冻做上，明天年夜饭就能吃了。林晚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顿时蹿得老高，映红了她清秀的面庞，娘，您再去睡会儿吧，这儿有我呢。
韩母摇摇头，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我帮你看着火。不过这猪皮冻......咱们就简单过个年，包点饺子就行了，不用这么费事。她环顾着厨房里已经准备好的各种食材，心里直打鼓。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儿媳妇这般张罗，让她这个做婆婆的既欣慰又不安。
林晚笑了笑，往锅里又加了几味调料：娘，一年就这一次，咱们好好过个年。再说，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猪皮的香味慢慢飘散出来。林晚用勺子细心撇去浮沫，这才盖上锅盖，改用小火慢慢熬煮。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整个厨房暖意融融。
这一熬就是两个时辰。韩母看着林晚忙前忙后，时不时地掀开锅盖查看火候，手法娴熟得像个老师傅。她想起在农村老家过年时，能割上一斤肉包顿饺子就算不错了，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晚晚啊，韩母终于忍不住开口，这猪皮冻做这么多，是不是太破费了？
林晚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用筷子戳了戳猪皮，满意地点点头：娘，您就放心吧。这些都是平时攒下的，花不了几个钱。过年嘛，总要有些过年的样子。
熬好的猪皮冻过滤后，林晚把盆子端到院子里。腊月二十九的夜晚格外寒冷，正好让猪皮冻结得结实实。韩母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摆放的几个盆子，心里直犯嘀咕：这媳妇，也太能张罗了。
第二天一早，林晚把已经成冻的猪皮冻从院子里端进来，晶莹剔透的冻体里，猪皮丝均匀分布，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韩母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这冻做得可真好。
除夕这天，天刚蒙蒙亮，整个家属院就热闹起来。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味。韩母站在院子里，看着左邻右舍忙碌的身影，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厨房里，林晚已经系上了围裙，开始统筹年夜饭的准备工作。韩母在一旁打下手，看着林晚取出的各样食材，越发觉得这个儿媳妇不简单。
先把凉菜准备出来。林晚一边说一边取出早就炸好的花生米。金黄色的花生米装在玻璃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接着，她开始切猪皮冻。刀锋过处，冻体微微颤动，切成薄片后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个猪皮冻做得真好。韩母赞叹道，心里却在盘算这一顿饭得花多少钱。这年头，谁家不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儿媳妇这般大手笔，让她这个做婆婆的实在放心不下。
林晚又取出几根水灵的黄瓜，熟练地将黄瓜拍扁切段。韩母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个季节，这么新鲜的黄瓜可不多见。她忍不住问道：这黄瓜是哪儿来的？这个时节可不常见。
托人从南方捎来的。林晚含糊地带过，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把黄瓜拌好了。翠绿的黄瓜配上蒜末，淋上香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最后是凉皮。林晚将前天做好的凉皮切成宽条，配上黄瓜丝、面筋，浇上精心调制的酱汁。酱汁是用蒜泥、醋、酱油和芝麻酱调和而成，最后再撒上一把香菜，色香味俱全。
这时，韩峥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韩母一看，更是惊讶：这鱼可真大！
后勤处分鱼，我挑了一条最大的。韩峥笑着说，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晚晚要做水煮鱼。
韩母拉着儿子到一边，低声说：峥儿，你劝劝晚晚，咱们就包点饺子就行了，这又是鱼又是肉的，太招摇了。这要是让邻居们看见了，该说闲话了。
韩峥拍拍母亲的手，温声安慰：娘，您就放心吧。晚晚有分寸，这都是她翻译挣的钱，正经过明路的。再说，过年嘛，丰盛些也是应该的。
韩母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转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儿媳，心里五味杂陈。既为儿子的日子过得好而高兴，又担心这样太过显眼。
韩峥挽起袖子，熟练地开始处理鲤鱼。他去鳞、去内脏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人。他将鱼片成薄片，鱼骨剁成段，分别放在两个碗里。鱼片薄如蝉翼，在灯光下几乎透明。
鱼片要薄一些，这样才入味。韩峥一边片鱼一边对围观的韩薇说，你看，要顺着鱼的纹理片，这样才不会碎。
韩薇看得目不转睛，连连点头：哥，你手艺可真好。
这边林晚开始准备饺子馅。她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韭菜，这些韭菜鲜嫩翠绿，在这个季节实属难得。韩母看着这么水灵的韭菜，忍不住又问：这韭菜是哪儿来的？这个季节可不常见。
托人从南方捎来的。林晚再次含糊地带过，手上动作飞快地把猪肉剁成肉糜。她将韭菜切碎，和肉糜一起放入盆中，加入油、盐、酱油等调料，顺着一个方向搅拌。馅料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娘，馅调好了，您来包饺子吧，您包的饺子最好看。林晚把调好的馅料递给韩母，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韩母看着调好的馅料，香气扑鼻，心里暗暗称奇。这媳妇，真是把过年当成大事来办了。她接过盆子，开始和面擀皮。面粉在她手中很快变成了光滑的面团，擀面杖在她手中飞舞，一张张圆润的饺子皮很快就铺满了案板。
林晚开始掌勺热菜。她先处理猪蹄，将猪蹄洗净后焯水，然后放入锅中，加入酱油、料酒、冰糖和香料，开始慢火炖煮。浓郁的肉香很快飘满了整个院子。
红烧猪蹄要炖得久些，才够软烂入味。林晚对在一旁学习的韩薇说，火候到了，用筷子一戳就能戳透。
韩母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着林晚熟练地翻炒、调味，心里越发惊讶。这一道道菜，有荤有素，有凉有热，比她在农村过年时见过的都要丰盛。她包饺子的手不由得慢了下来，目光追随着林晚忙碌的身影。
晚晚啊，韩母忍不住又说，这......这也太丰盛了。如今谁家不是紧巴巴地过日子，咱们这样，会不会......
林晚回头朝婆婆笑了笑，手上翻炒的动作不停，一年就这一次。您和爹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过个年。再说，这都是正当来的，不怕别人说。
韩母看着儿媳坚定的眼神，终于不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包饺子。只是手上包着饺子，心里却在感叹：这媳妇，真是把日子过出花来了。一个个饺子在她手中成型，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像一列列等待检阅的士兵。
接着林晚开始准备水煮鱼。韩峥已经把鱼片和鱼骨都处理好了，林晚在鱼片里加入淀粉和蛋清上浆。锅里放油，先下豆瓣酱炒出红油，再加入葱姜蒜爆香，倒入鱼骨熬汤。辛辣的香气顿时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呛得韩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水煮鱼要麻辣鲜香才够味。林晚一边炒料一边说，可惜现在花椒不好买，我只能少放一些。
待汤汁沸腾，她将鱼片一片片滑入锅中，动作轻柔而迅速。鱼片在滚烫的汤汁中瞬间变色，嫩滑可口。红艳艳的汤汁里漂浮着雪白的鱼片，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小鸡炖蘑菇是道功夫菜。林晚选用的是家里养的小公鸡，肉质紧实。干蘑菇是秋天时从山上采来晒干的，泡发后香气扑鼻。鸡肉和蘑菇一起下锅，只加姜片和盐，用小火慢慢炖煮，保持原汁原味。锅盖一掀开，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地三鲜是地道的东北菜。林晚将土豆、茄子、青椒切块，分别过油，再回锅翻炒。最后淋上酱油和糖调制的酱汁，香气四溢。韩薇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嫂子，这个闻着就香！
豆腐蒸蛋看似简单，却最考验火候。林晚将豆腐切成薄片铺在碗底，倒入打散的蛋液，上锅蒸制。待蛋液凝固，撒上葱花，淋上酱油和香油，嫩滑可口。金黄的蒸蛋配上雪白的豆腐，煞是好看。
芹菜辣椒炒肉是道下饭菜。林晚将猪肉切丝，用淀粉和酱油腌制。芹菜切段，辣椒切丝，大火快炒，保持蔬菜的脆嫩。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滋啦滋啦的油爆声，奏出了一曲厨房交响乐。
就在林晚忙着掌勺热菜时，韩母已经包好了好几盘饺子。白白胖胖的饺子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像一列列等待检阅的士兵。韩母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晚晚，饺子包好了，什么时候下锅？韩母问道。
等热菜做得差不多了就下饺子。林晚一边翻炒锅里的菜一边回答，这样饺子出锅时正好是热乎的。
傍晚时分，所有的热菜都已经准备就绪。林晚擦了擦汗，看着满桌的菜肴，露出满意的笑容。红烧猪蹄红亮诱人，水煮鱼麻辣鲜香，小鸡炖蘑菇香气扑鼻，还有地三鲜、豆腐蒸蛋、芹菜辣椒炒肉，整整六道热菜，加上四道凉菜，把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
韩母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丰盛的年夜饭。在她印象中，过年能有一道肉菜就算不错了，哪里想过能有这样的排场。
开饭啦！林晚朝屋里喊道。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菜肴，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韩曦被抱在韩母怀里，小手不停地指向桌上的菜，咿咿呀呀地叫着。
这一年，辛苦大家了。韩父举起酒杯，声音也有些哽咽，特别是晚晚，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林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爹，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韩峥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柔情。林晚回握住他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韩母拉着林晚的手，激动地说：晚晚，娘真没想到......这过年，能过得这么丰盛。在农村老家的时候，能包顿饺子就算不错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鞭炮声。韩薇兴奋地跳起来：放鞭炮啦！
韩父笑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鞭炮：走，咱们也去放一挂。
院子里，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红色的纸屑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韩曦被韩母抱在怀里，既害怕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小手紧紧抓着奶奶的衣襟。
放完鞭炮，大家重新入座，开始享用丰盛的年夜饭。
这猪皮冻做得真好。韩母夹起一块，蘸了蘸蒜泥酱汁，又弹又滑，味道正好。
凉皮也很爽口。韩薇一边吃一边说，比昨天做的还要好吃。
韩峥最爱的红烧猪蹄炖得软烂入味，用筷子轻轻一拨，肉就脱骨而下。他给林晚也夹了一块：你辛苦了，多吃点。
水煮鱼麻辣鲜香，鱼肉嫩滑；小鸡炖蘑菇汤汁浓郁，鸡肉鲜美；地三鲜咸香下饭；豆腐蒸蛋嫩滑爽口；芹菜辣椒炒肉香辣过瘾。每一道菜都获得了全家人的称赞。
最后上桌的是饺子。韩母煮的饺子火候恰到好处，白白胖胖的饺子在盘子里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韭菜的清香和肉香完美融合，汤汁四溢。
这饺子真鲜！韩父连吃了好几个，晚晚调的馅就是好，娘包得也好看。
韩母吃着饺子，眼里闪着泪花：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