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的秋阳带着醇厚的暖,同源瓮里的双生杨已长得与人齐高,枝头竟开出了花。花朵很奇特,一半是界门胡杨的浅黄绿色,一半是胡杨屯胡杨的深金黄色,花瓣边缘缠绕着细小的光丝,像用同心木的光河织成的边。念杨站在树下,看着蝶鸟族群在花间飞舞,翅膀的金辉与花瓣的光泽交融,像场流动的盛宴。
“先生说这叫‘双生花’,”秦禾捧着《同源志》,指着新画的插画笑道,“只有根脉完全相连的双生杨才会开,一朵花里藏着两个地方的秋。你看这花蕊,绿的那边结的籽像界门的胡杨籽,黄的那边像胡杨屯的。”
小徒弟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摘下片花瓣,花瓣落在手心,立刻化作细碎的光粉,顺着指尖渗入泥土,与光河的光点汇成一片。“它在跟地下的根说话呢,”小徒弟奶声奶气地说,“说开花了,让胡杨屯的同伴也快点开。”
银团首领叼来个竹篮,里面装着孩子们用双生花花瓣做的香包,每个香包上都绣着半朵花,两个拼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双生花。“这是给胡杨屯的礼物,”念杨拿起一个香包,里面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他们闻到香味,就知道界门的双生杨开花了。”
午后,风语哨的调子变得格外欢快。听风草的叶片上,银纹组成了完整的双生花图案,风一吹,竹哨就发出“嘀嘀嗒嗒”的声响,像在唱首新编的歌谣。秦禾说这是《双生谣》,是界门的《界门谣》与胡杨屯的《屯歌》合在一起的调子,“先生说,这叫‘风语和弦’,是两个地方的心在一块儿跳。”
孩子们围着风语哨唱歌,彩羽鸡的雏鸡们也长大了,跟着调子咯咯叫,鸡爪踏过光河的光点,在地上画出串串歪歪扭扭的音符。念杨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奶奶木匣里那片金花草叶——原来所有的连接,最终都会化作这样的和谐:花是双生的,歌是和弦的,连鸡叫声都带着彼此的调子。
傍晚,胡杨屯的回信到了,这次是秦老后人亲自送来的。老人拄着根胡杨木拐杖,拐杖顶端雕着半朵双生花,与界门的香包正好能拼在一起。“那边的双生杨也开花了,”老人笑着说,“比这边的早三天,花心里的籽,绿的那边比黄的饱满,孩子们说,是界门的雨水更养籽。”
他打开随身的木箱,里面装着胡杨屯的“双生糕”,糕点上印着双生花的图案,一半绿一半黄,“用两地的面粉混着做的,界门的青稞粉和胡杨屯的小麦粉,蒸出来的糕带着两个地方的甜。”
念杨把双生糕分给孩子们,青稞的粗粝混着小麦的细腻,在舌尖化开,像把两个地方的土地味道都尝了个遍。秦老后人则走到契约石旁,将拐杖顶端的半朵花与同心木上的光河对齐,两道光立刻连成一片,在石上映出双生杨开花的全貌——界门的树与胡杨屯的树隔空相对,枝头的双生花同时绽放,光丝在中间织成座桥。
“这叫‘花桥’,”老人抚摸着石上的光影,“老辈人说,当两地的双生花同时结果,花桥就会变成真的,让根须在地上也能握手。”
夜里,老人坐在双生杨下,给孩子们讲秦老道与苏晚的故事。“当年你太奶奶带着胡杨籽离开胡杨屯,谁也没想到,百年后这籽会长成连在一起的树,”老人望着枝头的花,眼睛里闪着泪光,“人这一辈子,能种下点什么,让后人连着心,比啥都强。”
念杨坐在旁边,听着老人的话,看着双生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花瓣上的光丝与光河的光点连成一片,在地上织成个巨大的花形,像个温柔的拥抱。她忽然明白,所谓传承,就是种下这样的连接:让籽长成树,让树开出花,让花结出籽,让每个后来者都知道,自己不是孤立的,身后有无数双手,牵着远方的温暖。
第二天清晨,双生花开始结果。绿的那边结出饱满的籽,黄的那边稍显小巧,却都裹着层光丝。秦老后人小心翼翼地摘下果子,将一半籽放进同源瓮,另一半装进木箱,“带回去种在胡杨屯的同源瓮里,让它们的根,顺着花桥往一块儿长。”
念杨站在界门旁,看着老人的马车远去,车后扬起的尘土里,似乎还飘着双生花的清香。风语哨的和弦还在响,光河的光点还在流,她知道,双生花的约定已经生效,花桥终会变成真的,让两个地方的根须,在阳光下也能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