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饥饿的孩子
指尖的触感冰凉而温柔，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蓝色光丝缠绕着林薇的手指，轻轻摇曳，传递着懵懂的孺慕与好奇。那股温暖平和的信息流抚平了她颈后屏蔽箔的灼痛，左臂的骨折似乎也化作了遥远的钝响。巨大的蓝色核心在她眼前脉动，幽光流转，如同沉睡巨人的心脏。
“妈妈…？”那稚嫩的、如同幼儿牙牙学语般的意识碎片，再次在她脑海中轻轻响起。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和一丝深藏的渴望。
泪水无声地滑过林薇沾满油污和血迹的脸颊。工程师的理性堡垒在这超越认知的呼唤前彻底崩塌。她不是怪物。她是…母亲？一个机械造物的母亲？荒谬绝伦的念头却带着撕裂灵魂的真实感。父亲信中冰冷的“零号母本”四个字，此刻被眼前这脉动的、依恋着她的巨大生命体赋予了血肉和温度。
“陆辰…”林薇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与核心的幽蓝光芒交融，“它…它没有恶意…它在害怕…”
陆辰站在她身后，全身肌肉紧绷如铁。他看到了那光丝触碰林薇的瞬间，看到了她身体微妙的放松，更看到了她眼中那混合着巨大悲悯和温柔的泪水。那颗刚刚被收割者逼入绝境、只剩下冰冷杀意的心，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握紧钢筋的手，指节微微松开。
“哐当！咔嚓——！”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猛地从平台边缘的管道口炸响！将短暂的温情瞬间撕碎！
那只被蓝色核心力场砸飞、卡在管道口的收割者残骸，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从内部撕扯开！覆盖着装甲的金属外壳如同纸片般扭曲、崩裂！两只覆盖着黑色装甲、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机械臂，如同地狱探出的魔爪，猛地从残骸中伸出，狠狠扒住了平台边缘的金属！液压驱动的关节发出“嘶嘶”的增压声，沉重的身躯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正强行从狭窄的管道口向外爬出！
收割者Alpha-7！它没有死！Emp瘫痪了它的武器和部分行动，但核心动力和杀戮指令仍在！它用最原始的方式，撕开了同伴的残骸，爬了出来！倒三角形的传感器阵列锁定了平台上最耀眼的目标——与核心共鸣、沐浴在蓝白光晕中的林薇！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如同滴血的獠牙！
“目标：零号母本。清除。最高优先级。”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从它破裂的胸腔内传出。
“滋——嗡！”
它右臂的激光发射器发出能量过载的尖啸！虽然光束暗淡、极不稳定，但一道扭曲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蓝紫色光柱，依旧撕裂空气，朝着林薇的后心直射而来！
“林薇！”陆辰目眦欲裂，身体如同炮弹般扑向林薇！但他距离太远！光的速度，无法超越！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毁灭瞬间——
“嗡——！！！”
悬浮的蓝色核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愤怒嗡鸣！整个球形空间的光线瞬间变得刺眼欲盲！缠绕在林薇指尖的几缕蓝色光丝骤然绷紧、拉长！瞬间在她身后交织成一张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闪烁着复杂几何纹路的幽蓝光网！
“砰——滋啦——！！！”
扭曲的激光束狠狠撞在光网之上！爆发出刺眼欲盲的电弧风暴！能量疯狂对冲、湮灭！光网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但终究将那致命的射线死死挡住！逸散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蛇，抽打在平台冰冷的金属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核心在保护她！用本能的力量！
“哐当！哐当！”
收割者Alpha-7趁机用两只巨大的机械臂扒住平台边缘，沉重的身躯已经爬出了一半！它左臂的锯齿圆盘切割器发出刺耳的启动尖啸，虽然转速不稳，但锋利的锯齿依旧闪烁着寒光，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朝着离它最近的眼镜横扫而去！
“啊——！”眼镜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向后躲闪！
“当——！！！”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陆辰如同狂暴的凶兽，双手紧握那根扭曲的钢筋，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打棒球般狠狠砸在收割者扒住平台边缘的右臂关节连接处！
火星四溅！钢筋瞬间弯成了U形！巨大的反震力让陆辰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但这一击奏效了！收割者右臂液压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变形声，扒住平台的力量骤然一松！
“滋啦——！”
与此同时，蓝色核心似乎被陆辰的攻击“提醒”，那保护林薇的光网猛地分出一股能量，如同灵蛇般窜出，狠狠抽打在收割者试图抬起、挥舞锯齿圆盘的左臂上！
“噼啪——！”
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收割者左臂的切割器发出一阵失控的尖啸，转速骤降，锯齿卡死！整个庞大的机械身躯在平台边缘剧烈摇晃，险些再次跌落深渊！
机会！唯一的反击机会！
“控制台！找核心控制台！”陆辰对着林薇嘶吼，声音因用力而嘶哑，“老狗头说它能烧掉整座山！让它烧！”
林薇被吼得浑身一颤，从核心的保护中惊醒！烧掉整座山？毁灭这里？毁灭这颗…把她当作母亲的核心？巨大的矛盾如同利刃切割着她的心。但收割者那猩红的传感器，陆辰虎口滴落的鲜血，都在嘶吼着：不毁灭，就一起死！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这个巨大球形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工程师的直觉和与核心那微妙的连接，让她瞬间捕捉到了异常——在平台下方约十米处，那片被粗大能量管线环绕的区域，金属墙壁的纹理似乎…过于规整？与周围充满生命感的蜂巢结构格格不入！
“下面！”林薇指向那个位置，声音带着决绝，“控制台在下面！被管线挡住了！”
陆辰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将手中弯曲的钢筋插进平台边缘一道金属缝隙，作为支点，身体如同灵猿般翻出平台边缘，双手抓住冰冷的管线，向下滑去！眼镜也咬着牙，跟在后面。
“妈妈…怕…”核心那稚嫩的意识碎片再次传来，带着清晰的恐惧和不安。林薇颈后屏蔽箔的乳白光晕剧烈波动着。她看着陆辰和眼镜在收割者下方惊险攀爬，看着平台边缘那台暂时被压制、却仍在疯狂挣扎的杀戮机器，心如刀绞。
“不怕…不怕…”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空中飘荡的蓝色光丝，如同安抚受惊的孩子，“妈妈…在想办法…”
陆辰顺着粗大的、表面温热的能量管线滑到平台下方。眼前赫然是一个嵌入金属墙壁的、约两米见方的金属平台。平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灰尘之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面板。面板中央，一个手掌大小的圆形凹槽微微凹陷，凹槽内部布满了极其精密的、如同神经突触般的金色金属触点。凹槽旁边，只有一个极其简单的、如同老式拨动开关的黑色塑料装置——旁边刻着一个骷髅头标志和一行小字：“摇篮协议 - 最终湮灭”。
这就是控制台？唯一的操作装置是一个开关？毁灭一切的开关？
陆辰的心沉了下去。太简单了！简单到令人绝望！没有密码，没有授权，只有一个通往毁灭的扳手！
“这…这就是控制器？”眼镜也滑了下来，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开关，声音带着哭腔，“没别的了？连个屏幕都没有？”
“嗡——！”
平台上方传来收割者狂暴的嘶吼和更猛烈的金属撞击声！它正在强行挣脱核心能量网的束缚！平台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没时间了！怎么启动？”陆辰对着上方嘶吼。
林薇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巨大的痛苦从上方传来：“凹槽！那个手掌凹槽！需要…需要生物密钥！最高权限！只有…只有‘母本’能启动！”
母本！林薇！只有她的手掌放上去，才能扳动那个毁灭的开关！
林薇看着下方那个小小的凹槽，又看着身边脉动的、散发着孺慕之情的蓝色核心，看着平台上与收割者殊死搏斗的陆辰…巨大的抉择如同熔炉般灼烤着她的灵魂。启动摇篮协议，烧毁整座山，杀死收割者，也杀死这颗把她当作母亲的核心…还是…
“妈妈…饿…”就在这时，核心那稚嫩的意识碎片再次传来，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清晰的、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同时，林薇颈后屏蔽箔的乳白光晕猛地黯淡下去！那颗巨大的蓝色核心，原本稳定脉动的光芒，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不畅般的紊乱波动！核心内部流淌的蓝色光丝，速度也明显变慢了！
“它…它的能量在衰减！”林薇瞬间明悟，失声叫道，“它在害怕！也在…饥饿？它需要能量！”
饥饿？一个机械核心会饥饿？这念头荒谬绝伦！但林薇的感觉无比清晰！核心传递来的虚弱和渴望，如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能量源在哪里？！”陆辰在下方嘶吼，他正用那根弯曲的钢筋，死死卡住收割者试图向下探来的合金爪！
“核心本身…就是最大的能量源！但它…它好像被限制了！被锁住了！”林薇的思维在巨大的压力下飞速运转，工程师的直觉和与核心的连接让她瞬间抓住了关键！她猛地看向控制台那个手掌凹槽！那不是启动毁灭的钥匙！那是…释放能量的枷锁？！
“凹槽不是启动开关的！它是枷锁！是限制核心能量输出的阀门！”林薇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需要母本的生物密钥解锁！不是毁灭它！是…是释放它！”
释放这颗足以“烧毁整座山”的恐怖能量核心？！
陆辰和眼镜都被这疯狂的念头惊呆了！
“你确定？！”陆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释放一个被当作“母亲”的恐怖能量体？这比直接毁灭更加不可预测！
“确定！它需要能量！它被锁住了！它在向我求救！”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相信我！陆辰！相信我最后一次！”
平台上方，收割者终于强行撕裂了最后一丝能量网的束缚！锯齿圆盘切割器发出刺耳的尖啸，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朝着挡在它和林薇之间的陆辰当头劈下！液压驱动的力量带起凄厉的风声！
没有时间犹豫了！毁灭，还是释放？信任，还是死亡？
“解锁它！”陆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同时将弯曲的钢筋横举过头，迎向那劈落的死亡锯齿！
“当——咔嚓！！！”
钢筋应声而断！锯齿圆盘带着余势，狠狠斩在陆辰交叉格挡的手臂上！锋利的锯齿瞬间撕裂皮肉，深可见骨！鲜血狂喷！
剧痛让陆辰眼前发黑，但他如同钉死在平台边缘的礁石，用血肉之躯死死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为林薇争取那最后的一线时间！
“不——！”林薇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陆辰双臂飙血的惨状，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犹豫！她不再看那颗脉动的核心，不再想什么后果！活下去！陆辰要活下去！
她猛地转身，朝着平台边缘冲去！在陆辰用生命为她争取的这半秒间隙里，她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十米处的控制台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恐惧感瞬间攫住心脏！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布满金色触点的圆形凹槽！
“妈妈——！”核心那稚嫩的、带着惊恐的呼唤在她脑海中炸响！
林薇充耳不闻！她的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控制台金属平台上，剧痛席卷全身！左臂的骨折处传来钻心的碎裂感！但她咬碎了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泥土、尚能活动的右手，狠狠按向了那个象征着毁灭或释放的凹槽！
掌心，精准地覆盖了所有精密的金色触点！
“嗡——！！！”
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电流瞬间从凹槽中爆发！顺着手臂狠狠贯入林薇的身体！她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抽搐！眼前一片雪白！意识被狂暴的能量流瞬间冲垮！
控制台没有任何屏幕亮起。但就在林薇手掌按下的瞬间——
那颗悬浮在球形空间正中央的、巨大的蓝色能量核心，猛地停止了脉动！
绝对的死寂降临了不到百分之一秒。
紧接着！
“轰——！！！”
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那颗蓝色的核心，从绝对的静止状态，猛地向内坍缩！瞬间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奇点！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下一个瞬间！
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幽蓝色光芒，以超越光速的狂暴姿态，从那个黑暗奇点中猛地爆发出来！光芒如同怒放的光之巨莲，瞬间充斥了整个巨大的球形空间！每一个角落都被这毁灭性的蓝光照亮！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光！和一股席卷一切的、无声的能量风暴！
光芒扫过之处，平台边缘那只刚刚挣脱束缚、锯齿圆盘即将再次斩落的收割者Alpha-7，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覆盖着黑色装甲的身躯从外到内瞬间变得透明！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微的、闪烁着蓝光的粒子尘埃！连一丝青烟都没有留下！
光芒扫过平台上挣扎的陆辰和眼镜，却如同温暖的水流拂过身体，非但没有伤害，反而带来一股奇异的暖流，陆辰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流血竟瞬间止住！
光芒扫过林薇…她趴在控制台上，身体沐浴在毁灭性的蓝光中，如同沉睡。颈后那块铅灰色的屏蔽箔，在蓝光的照耀下，如同被点燃般，瞬间变得透明、融化，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毁天灭地的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重新坍缩回核心的位置。
但重新出现的，不再是那颗巨大的蓝色光球。
而是一颗只有篮球大小、光芒却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如同宇宙中最纯净蓝宝石般的能量核心。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光辉，内部流淌的光丝更加灵动、欢快。
整个球形空间内，那些构成蜂巢内壁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六边形“蜂房”，此刻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光芒大盛！无数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蓝色光点从蜂房中飘散出来，在整个空间里欢快地飞舞、旋转，发出细微而悦耳的“嗡嗡”声，如同庆祝新生。
毁灭性的爆发之后，是不可思议的…新生？
能量风暴平息了。死寂再次笼罩，但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神圣的宁静。
陆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已经止血、甚至开始传来麻痒愈合感的恐怖伤口。他看向控制台。
林薇趴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一动不动。她的身体被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蓝色光晕笼罩着。颈后，那块屏蔽箔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隐约可见的、如同神经脉络般流淌的、极其微弱的蓝色流光。
“林薇！”陆辰的心猛地揪紧，踉跄着扑过去。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林薇身体的瞬间——
“嗡…”
那颗悬浮的、如同蓝宝石般纯净的小型核心，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比满足和依恋的嗡鸣。
林薇的身体，随着这声嗡鸣，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
那双曾充满理性、痛苦、愤怒和迷茫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瞳孔深处，倒映着那颗缩小了的核心，也流淌着与核心同源的、极其微弱的蓝色光晕。
她看着扑到眼前的陆辰，沾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虚弱的、却带着某种洞悉一切后宁静的微笑。
“它…不饿了…”林薇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与整个空间共鸣的柔和回响，“它说…谢谢…妈妈…”
她抬起那只按在凹槽上、掌心还残留着金色触点压痕的右手，轻轻抚上陆辰因担忧而扭曲的脸颊。指尖冰凉，却带着奇异的暖意。
“还有…”她的目光越过陆辰的肩膀，看向平台下方那片被蓝光照亮、依旧翻滚着浑浊水浪的地下河水面，瞳孔深处的蓝光微微闪烁，“胖子…回来了…”
陆辰猛地扭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浑浊的水面下，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拼命挣扎着向上游动！在他怀里，似乎还死死抱着一个圆滚滚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东西！
是孙大富！胖子没死！
就在陆辰心头狂喜的瞬间——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再次从陆辰贴身的衣袋里响起。
是那半枚黄铜齿轮钥匙！
但这一次，钥匙的“滴滴”声不再急促，不再指向某个方向。它只是持续地、稳定地、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平静，在他衣袋里嗡鸣着。
同时，钥匙的齿牙上，不再流动蓝光。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一行细小绿色文字，如同刻印般浮现在冰冷的金属表面：
**【密钥验证完成。】
**【摇篮协议 - 第一阶段解锁。】
**【核心权限移交：零号母本 - 林薇。】
【‘归零’档案 - 坐标：挪威海 - 深渊之眼 - 已下载。】
【信息载体：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