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异顿了顿,继续分析道:“那云梦泽,虽说如今多是沼泽水泊,看似荒芜,然若能大力开发,疏通水道,排干沼泽,以其土地之肥沃,水网之便利,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又一个不下于江东的鱼米之乡,足可为侯爷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补给。”
朱明见周异一语道破自己的战略意图,心中不由感叹,不愧是曾官至洛阳令的人物,眼光果然毒辣。他既未完全承认,也未否认,只是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迎着周异探究的目光,沉声说道:“伯父目光如炬,明亦不敢隐瞒。占据荆、扬,确是我眼下之目标。然而……”
他话音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野心,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朱明所欲,又岂止是区区荆、扬二州?”
“待到灵帝驾崩,汉室倾颓,天下诸侯并起,龙蛇争霸之时,这万里江山,九五至尊之位,他刘姓坐得,为何我朱明,便不能来争上一争?!”
他目光扫过周异、周瑜、鲁肃等人,继续道:“人活于世,其意义,便在于一个‘争’字!与天争命,求一线生机;与地争粮,求温饱生存;与人争权,求立足之地!便是那最底层的穷苦百姓、流民乞丐,为了一口活命的吃食,尚且要豁出性命去争、去抢!我朱明手握数十万军民,坐拥潜在之基业,胸藏安邦之志,为何不能去争一争这如画江山,去争一争那至高无上的权柄,为这天下,换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番话,石破天惊,将朱明的野心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周异听得眼中精光爆射,原本沉稳的神色也为之动容,他怔怔地看了朱明半晌,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慨然叹道:“唉!好一个‘争’字!说得老夫这已渐冷却的血,都有些沸腾了!可惜,可惜啊!老夫老了!若我再年轻二十岁,不,哪怕十岁!都必将被你这一番话打动,跟着你一起,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去打一打这铁桶江山!”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落寞,几分欣慰:“眼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该激流勇退,看着你们施展拳脚了。你既有如此壮志,公瑾跟着你,倒也不算明珠暗投,或许……真能闯出一番前所未有的事业来。”
周异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不过,侯爷既有心江东,乃至天下,那么对于盘根错节的江东世家,你准备如何应对?尤其是吴郡那几家……”
朱明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此刻成竹在胸,沉吟片刻便道:“江东世家,首推吴郡顾、陆、朱、张四姓。此四家看似同气连枝,互为姻亲,守望相助,共同把持着江东命脉。然而,人心皆有私欲,世家更重利益。这四家之中,哪一家不想着压过其余三家,独掌江东牛耳?表面一团和气之下,必然暗藏龃龉,各有算计。”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因此,我的策略便是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分化瓦解,使其不能合力抗我。具体如何,便要看看,哪一家更能看清时势,给出的‘诚意’足够打动我了。”
周异听完,连连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侯爷年纪虽轻,对此等权谋制衡之术,倒是看得透彻,手段也颇为老道狠辣。不过,乱世之中,正该如此!心不狠,则站不稳!古往今来,哪一位开国雄主、一方诸侯的崛起,不是踏着脚下的累累白骨,踩着对手的尸山血海登上高位的?”
他沉思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对朱明郑重说道:“既然侯爷有此雄心,亦有此见识,那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哦?伯父有何良策?”朱明精神一振。
周异捋须道:“我与吴郡陆康,乃是至交好友。他目前任庐江太守,为人刚正,素有威望。我可修书一封,只言老夫已告老还乡,现居于江东,心中挂念故友,邀他前来舍下一聚。待他到来之后,侯爷可亲自与他详谈。若能得陆康之助,侯爷在江东之事,必定能事半功倍!”
“陆康?!”朱明心中剧震,随即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陆康!这不正是历史上那个陆逊的从祖父,陆抗的曾祖父吗?!若是能通过陆康,与未来的“江东四英杰”之首、火烧连营的陆伯言搭上线……那简直是挖到了足以影响未来数十年格局的旷世奇珍!
一想到那位未来让刘备功亏一篑、支撑东吴半壁江山的儒将,朱明的心头顿时一片火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袭白衣儒袍,在军帐中运筹帷幄的绝世风采!
“如此……便有劳伯父了!”朱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周异,郑重地行了一礼。这一礼,不仅是为这封牵线搭桥的书信,更是为那扇可能因此而打开的、通往未来顶级人才宝库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