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脊深处,越靠近那传说中的“归墟之眼”,环境便越发诡异。天空不再是单一的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仿佛油彩混合般的混沌色泽,时而泛起病态的幽绿,时而掠过死寂的灰白。巨大的龙骨不再完整,大多碎裂、扭曲,如同被无形巨力蹂躏过的玩具,散落在布满空间裂缝的荒芜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煞气,而是一种更本源、更令人窒息的“虚无”感,仿佛连“存在”本身都在此地变得稀薄。
张问与鬼手二人,行进得异常艰难。即便以张问如今元婴中期的修为,以及初步掌控的混沌之力,也需时刻凝聚心神,抵抗着那股无孔不入、试图将一切拉入终结的归墟意蕴。鬼手更是脸色苍白,全靠张问分出一缕混沌气息护持,才勉强没有神魂溃散。
“长老,此地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神识几乎无法离体三丈,而且……属下感觉自身的生机都在缓慢流逝。”鬼手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他操控的铁尸在此地更是行动迟缓,魂火摇曳,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张问面色凝重,他体内的混沌魔龙婴自主运转到了极致,不断吞吐、炼化着周围稀薄却精纯的混沌气流与归墟之力,这才勉强维持住平衡。他能感觉到,此地对他而言既是莫大的凶险,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机缘。每一次抵抗那归墟之力的侵蚀,他对混沌的理解便深刻一分,元婴也凝实一丝。但同时,潜伏在元婴深处的“万骸”意识,也在这浓郁的死寂环境下,显得更加“活跃”,虽未直接抢夺控制权,但那冰冷的窥伺感,如芒在背。
“跟紧我,此地不宜久留,尽快找到目标,或找到离开的线索。”张问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被扭曲光影笼罩的核心区域——那便是“归墟之眼”的所在。
修罗城,观测之间
巨大的光幕上,代表着张问和鬼手的两个光点,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标注为“高畸变区”的复杂地形中移动。旁边无数数据流瀑布般刷下,记录着他们的生命体征、能量波动、神魂稳定性等等。
血屠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名执事汇报:“目标张问,能量反应稳定,混沌特性与归墟环境共鸣度持续上升,目前百分之四十二。随从鬼手,生命指标下降百分之十七,出现轻度神魂侵蚀症状。”
“幽冥洞方面,”另一名执事接口,“幽风已确认将‘幽冥引路者’核心碎片可能在‘归墟之眼’的消息,通过三个不同渠道泄露给血影教。血影教三位元婴后期的血袍老祖已秘密动身,预计两日后抵达目标区域外围。”
暗影老者沙哑地补充:“检测到‘归墟之眼’核心区规则扭曲度再次异常攀升,达到临界点百分之八十九。疑似与内部周期性‘门扉波动’有关。根据能量模型推演,此次波动可能引动小规模‘归墟潮汐’,危险性极高。”
血屠长老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一点:“启动‘观测序列七’。在血影教抵达后,于‘归墟之眼’外围三号区域,投放‘诱饵信号’,模拟‘幽冥引路者’碎片能量波动,强度设定为……足以引起元婴后期修士争夺即可。”
“遵命!”执事领命,立刻开始操作。
所谓“观测序列”,是修罗殿针对不同试验目标和情境预设的行动方案。“序列七”的核心便是——引导冲突,测试极限,收集高烈度对抗下的数据。投放“诱饵信号”,就是为了确保张问与血影教的人必然相遇,并且是在“归墟潮汐”爆发的危险环境下相遇,以此测试张问在绝境中的潜力,以及混沌之力对抗归墟潮汐和多名强敌的表现。
冷酷,高效,视人命如草芥。这便是修罗殿的行事风格。张问是重要的“钥匙”候选,但“钥匙”若不够坚硬,在测试中折断,也只能证明其不合格。至于鬼手、血影教老祖?不过是测试过程中消耗的数据点罢了。
幽冥洞,暗流汹涌
幽风听着手下心腹的汇报,脸色并不好看。
“张问已深入‘归墟之眼’区域,具体情况不明。血影教三位老祖确认出动。”心腹低声道,“另外……我们安插在修罗城外城的几个暗桩,近日接连失去联系,死因蹊跷,像是被……精准清除了。”
月见欢依偎在旁,柳眉微蹙:“夫君,修罗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们清除我们的眼线,是警告,还是……”
幽风挥手让心腹退下,洞府内只剩下他与月见欢。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压抑的怒火:“警告?或许吧。但更可能的是,我们,包括张问,乃至血影教,在修罗殿眼中,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他们清楚我们在做什么,甚至可能……在引导我们去做!”
他想起血屠长老那次突兀的降临和对张问的关注,想起修罗殿对坠龙渊资源那看似贪婪实则有条不紊的搜刮模式,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欢儿,你说……修罗殿如此大张旗鼓,真的只是为了坠龙渊这点资源和所谓的‘清理遗弃之地’吗?”幽风目光锐利地看向月见欢,“他们对古冥府的了解,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他们建修罗城,广纳人手,驱使我们互相争斗探索……这一切,更像是一场……规模宏大的实验!”
月见欢美眸圆睁:“实验?”
“没错!实验!”幽风猛地站起身,在洞府内踱步,“他们在测试!测试坠龙渊的凶险极限,测试古冥府力量的影响,测试像张问这样拥有特殊资质的人能在其中走到哪一步,测试我们这些本土势力在压力下的反应和价值!我们所有人的挣扎、算计、厮杀,在他们看来,恐怕都只是一组组需要收集的数据!”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冰寒。如果真是如此,那幽冥洞所谓的“万魂血祭”计划,在修罗殿眼中,恐怕就像一个孩童在巨人脚边搭建的沙堡,既可笑,又随时可能被一脚踩碎。
“那……我们的计划……”月见欢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幽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计划照旧!但必须加快!必须在修罗殿真正插手,或者找到替代品之前,打开通往古冥府的缝隙,哪怕只是一丝!只有掌握了真正的古冥府之力,我们才有资格坐上牌桌,而不是永远当一枚棋子!”
他看向葬龙渊的方向,语气森然:“张问……希望你能在血影教和‘归墟潮汐’下活下来。你活着,才能吸引修罗殿更多的注意力,才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你若死了……也能为我们试探出更多的危险,消耗掉血影教的力量。”
“传令下去,‘万魂血祭’大阵,启动最终阶段准备!所需生魂,十倍征收!若有反抗……杀无赦!”
为了力量,为了超脱棋子的命运,幽风不惜让整个幽冥洞,乃至其势力范围内的所有生灵,都成为他野心的祭品。
归墟之眼外围
张问猛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片混沌扭曲的核心区域。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正从那里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与此同时,他强大的神识(在此地虽受压制,依旧远超常人)捕捉到了三个方向急速接近的、充满暴戾血气的强大气息!
血影教的人,来了!
而且是在这最危险的时刻,最危险的地点!
前有未知的“归墟潮汐”,后有三大强敌。
绝境,已然降临。
张问深吸一口气,混沌魔龙婴在丹田内发出无声的咆哮,阴阳逆鳞刃悄然出现在手中,刃身灰蒙光泽流转。
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鬼手,沉声道:“准备死战。”
深渊对弈,棋子与棋手,皆在局中。而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残酷测试,才刚刚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