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认得我?”顾依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冰风的冷,像冰棱撞在岩石上,脆生生的,却藏着锐度。
老修士这才抬眼看清她的模样,瞳孔骤然收缩——这姑娘周身的神灵气息比当年更盛,像正午的日光般耀眼,尤其是她眼底的金光,竟带着神族本源神力的威压,逼得他呼吸一滞。
“你是……当年那神族丫头?”老修士的声音发颤,却还强撑着架子,拂尘往身前一横,“你来得正好,这丫头被黑气缠过,浊气难消,当年我没帮她,也是为了凡界安危,免得邪气扩散。”
“为了凡界安危?”顾依然突然笑了,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倒像极北的冰风刮过雪地,带着簌簌的冷意。她周身的金光骤然暴涨,冷白的光裹着凌厉的灵力,竟将周围的雪雾都冲散了几分。
抬手对着草庐一挥,灵力如无形的利刃,瞬间将庐顶的茅草削得干干净净——那些茅草带着雪块纷飞,露出里面结满厚冰的梁木,而梁木的缝隙里,还挂着一缕早已冻成冰丝的青丝,那是苏月悦当年跪守时,被风吹落的头发。
“她在你这冰缝里跪了三天三夜,饿到啃冻苔藓,牙龈渗血染红了冰面,你视而不见;她后背撞在冰壁上流血,你不仅不扶,反而袖风一扫,让她再撞一次,血痕拖得满墙都是;你明明感知到她识海里的邪气早已被我净化,却偏说她‘浊气重’,让她抱着渺茫的希望,在冰原上冻得差点断气。”
顾依然的声音越来越冷,每说一句,周身的金光便锐利一分,到最后,竟像无数把冰刃悬在老修士头顶。
她指尖抬起,指向老修士的眉心,冷声道:“伪神境的修为,就用来刁难一个满心赎罪的姑娘?”
老修士脸色惨白如纸,想运转灵力反抗,却发现周身的灵力早已被顾依然的金光锁住,像被铁笼困住的野兽,连动一根手指都难。他张着嘴想辩解,喉咙里却像堵了冰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顾依然没给她任何机会——抬手一掌拍在他胸口,金光如箭,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道,瞬间冲破他的灵力屏障,狠狠撞在他的丹田上。
“噗——”老修士喷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在雪地上,瞬间融出一个个小坑。他身体往后倒去,重重撞在冰墙上,冰碴子顺着冰壁簌簌往下掉,砸在他肩头,疼得他浑身抽搐。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丹田处的灵力正在溃散,伪神境的壁垒像纸糊的一般碎裂,修为顺着经脉往外流,连带着周身的气血都在快速衰败,银须上的冰碴混着冷汗,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这还没完。顾依然抬手往虚空一抓,指尖竟硬生生扯出一缕黑气——那是她从殒神涧封印边缘截下的邪气残孽,早已用神力反复净化,褪去了吞噬神魂的凶性,却保留着最纯粹的、撕心裂肺的痛感,此刻在她指尖扭动,像条濒死的蛇。
她捏着黑气走到老修士面前,眼神冷得像极北万年不化的冰:“你不是说她浊气重吗?那这滋味,你也好好尝尝。”
黑气顺着老修士的眉心钻进去时,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刺破冰原的寂静,惊得远处冰峰上的雪块轰然坠落。
那痛感不是皮肉之苦,是从神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识海,每一次跳动都疼得他浑身痉挛,冷汗混着血从额头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在雪地上积出一滩暗红的水。
“别……别这样……”老修士蜷缩在冰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错了……我不该刁难她……求你饶了我……”
顾依然站在他面前,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这黑气我已经净化过,不会让你失了心神,只会让你感受神魂撕裂的痛苦。”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了点老修士的脸颊,那温度凉得像冰,“乖,不要反抗,很快就好了——就像当初,月悦在这冰缝里,疼得咬碎了牙都不敢出声时那样。”
不远处的穿云梭下,念念本扒着梭身看动静,见顾依然周身的冷光,又听见老修士的惨叫,吓得立刻缩回手,双手紧紧捂住眼睛,指缝却悄悄留出一道缝,小声对身旁的李星云说:“星云哥哥,依然姐姐……依然姐姐好厉害,可也有点可怕……”
李星云低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却落在顾依然的背影上,心里竟泛起一丝悸动。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生气,没有歇斯底里的嘶吼,只有平静下的雷霆万钧——她周身的金光带着凛冽的杀意,却又精准地掌控着分寸,没取老修士的命,只是让他尝遍苏月悦曾受的苦。这份狠厉里,藏着对苏月悦最深的疼惜。
苏月悦攥着灵气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冻硬的雪地上,溅起细小的冰粒。她想起当年在冰缝里的绝望,想起老修士的冷漠,想起冻得失去知觉时,还攥着灵石默念“依然会活过来”的执念。
可此刻顾依然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比极北正午的暖阳更暖,暖得让她鼻尖发酸。她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拉住顾依然的衣袖:“依然姐,算了……他已经受罚了……”
顾依然回头,眼底的冷意瞬间褪去,只剩温柔的疼惜。她伸手擦去苏月悦的眼泪,指尖带着暖意,轻轻蹭过她泛红的眼角:“傻丫头,你的苦,不能白受。”
老修士还在地上哀嚎,神魂撕裂的痛苦让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顾依然不再看他,牵着苏月悦的手往穿云梭走去,李星云抱着念念跟上,念念还没放下捂眼睛的手,小声嘀咕:“不过……依然姐姐是在保护月悦姐姐对不对?”
李星云笑着点头,望着顾依然的背影,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嗯,因为依然姐姐要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穿云梭再次升空时,极北的冰风被甩在身后,梭尾的铃铛叮当作响,混着舱内的暖意,驱散了所有寒意。
顾依然靠在李星云怀里,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生气时的灵力波动,带着淡淡的冷。李星云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体温焐着那点冷:“以后有事,别一个人扛着。”
顾依然抬头看他,眼底的金光柔和下来,像融化的春雪,映着他眼底的笑意:“有你在,我不用一个人扛。”
远处的冰峰在雪雾里越来越小,草庐前的老修士还在蜷缩哀嚎,而穿云梭的铃铛声,正载着满船的暖意,往天元宗的方向飘去,身后的极北冰原,再也困不住奔向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