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还在闪。
程知遥没动,但她知道那不是错觉。刚才仓仔断连前最后一句是“深层数据触发反入侵机制”,现在这光,就是被她逆向追踪时激活的残留信号源。
她左手撑地,右手摸到背包外侧的挂件——一把从辐射荒原捡来的防风镜。镜片裂了,但能反光。她把镜面掰成角度,慢慢探过去照角落。
废墟堆里露出半截金属外壳,表面有三道平行划痕,是姜明川常用的标记方式。
“是他留下的。”她低声说。
左臂疤痕又开始跳,和反物质炸弹的频率一样。她咬牙,从仓库掏出林夕的幻境水晶残渣,捏在掌心。绿色微光一闪,脑子清醒了些。
不能倒在这里。
她单手撑起身体,膝盖压着一块翘起的铁皮,一点一点往前挪。每动一下,肋骨就像被刀刮过。但她没停。
够到了。
那是台便携式义眼记录仪,型号老旧,接口氧化发黑。屏幕碎了,但内部灯还在规律闪烁红光,像是在等一个读取指令。
她扯下额头上的发带,缠在右手上防止发抖。然后把掌心贴上仪器背面,闭眼默念:“老子不想死,快开门。”
仓库界面弹出,绿光一闪,连接成功。
“警告!”仓仔突然冒出来,像素小熊形态摇晃得厉害,“检测到高危信息流!建议立即终止读取!”
“闭嘴。”她说,“你都快没电了还抢麦?”
“这不是普通数据……”仓仔声音断续,“加密层级……超越观星庭标准……来源……未知……”
话没说完,记录仪屏幕猛地亮起。
一道模糊人影浮现,穿着白大褂,站姿笔挺。是姜明川。
但他看起来不对劲。全息影像边缘不断撕裂又重组,像是随时会崩解。他的机械义眼布满裂纹,左半边脸已经数据化,变成流动的像素点。
【生命倒计时:02:59】
数字出现在他头顶,血红色。
“知遥。”他开口,声音卡顿,“你能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死了。”
她喉咙一紧。
“别浪费时间确认我的状态。”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反应,“听我说。密钥不是权限码,是‘同步率达标者’本身。你才是真正的启动器。”
她瞳孔一缩。
“初始异形母巢不在任何碎片域……它在……”
画面剧烈抖动,信息流中断。
她立刻按住胸口吊坠,想用它增强信号。可就在接触瞬间,罗盘从内袋滑出,指针突转,直直指向她的吊坠。
“什么鬼?”她猛地松手。
仓仔尖叫:“别碰吊坠!那是绑定媒介,也是钥匙!系统规则不允许跨世界私用物资,但你的吊坠一直在接收外部信号!它早就不是单纯的绑定装置了!”
“你说什么?”她盯着吊坠,“你是说……它在被人远程操控?”
“我不知道是谁。”仓仔声音发抖,“但我能确定一件事——你第一次绑定系统的时候,吊坠里已经有预设协议。不是随机选中,是你母亲……可能早就计划好了。”
她愣住。
姜明川的影像重新拼接出来,这次更虚弱,说话像断掉的录音带。
“……去找……初始异形的母巢……在……37号世界的底层数据核……那里……藏着第一个实验体……”
【01:12】
“等等!”她冲上前,“37号世界不是起点吗?怎么会有实验体?谁是第一个?”
姜明川没回答。他的影像开始闪烁,机械义眼深处突然投出一段星图轮廓,一闪而过。
但她看清了。
那图案,和她吊坠内核的纹路,完全重合。
“对不起……知遥……”他声音低下去,“我骗了你一次……这次……别信……任何人。”
【00:03】
倒计时归零。
他的影像炸成无数光点,散在空中,最后只剩那只机械义眼悬浮着,缓缓旋转。
红光熄灭。
记录仪发出一声短促蜂鸣,屏幕彻底黑了。
程知遥跪在地上,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冷风吹过,她染血的高马尾扫过肩头,眼镜推到了头顶。
她没动。
仓仔漂在她肩边,小熊形态暗了一半,腹部屏幕文字乱码:“……系统……稳定性……下降至17%……建议……休眠……重启……”
“重启个屁。”她哑着嗓子,“你刚才说吊坠有问题,什么意思?”
“它不只是开启系统的钥匙。”仓仔艰难输出,“它是双向通道。你在用它接收任务、存储物资,但它也在向外发送数据——你的位置、同步率、行动轨迹,甚至情绪波动。所有信息,都被同步到某个终端。”
“谁的终端?”
“不知道。加密太深。但最后一次信号传输时间……是三年前,旧历b区纪元前14天。”
她呼吸一滞。
那天,是陈铁被送进实验室的日子。
也是她母亲去世的第二天。
她低头看吊坠,蓝光温顺地贴着皮肤。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它像块烧红的铁。
她想起姜明川最后的话。
“别信任何人。”
包括她一直依赖的系统?
包括这个从母亲手里传下来的吊坠?
她慢慢抬起左手,握紧记录仪残骸。金属边缘割进掌心,疼得真实。
右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
指尖碰到吊坠的瞬间,左臂疤痕猛地一烫。
不是共鸣。
是回应。
就像某种东西,认出了它的主人。
仓仔突然发出刺耳警报:“警告!检测到高频脉冲信号从吊坠内部发出!目标……是你脑内的系统绑定节点!”
她猛地缩手。
可晚了。
眼前闪过一帧画面——漆黑空间里,一颗巨大的晶体缓缓旋转,周围缠绕着无数光丝,每一根都连向不同的时空坐标。
其中一个,正闪着熟悉的蓝光。
是她的吊坠。
“那是什么?”她喘着气。
“不知道。”仓仔声音颤抖,“但那个结构……不像人造物。它更像……活的。”
风停了。
远处那条红色虚线坐标依然悬浮在空中,指向未知区域。反物质炸弹的倒计时还在走,滴答声清晰可闻。
她跪在废墟中央,左手紧握记录仪,右手死死压住胸口。
不动。
不说话。
直到地面传来轻微震动。
她低头。
发现记录仪残骸底部,那颗碎裂的机械义眼,正在微微发光。
一道极细的红线,从义眼中心射出,投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画出一个星图。
和吊坠里的纹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