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裂开的穹顶灌进来,吹得她冲锋衣猎猎作响。
云层在动,不是风推的,是里面有东西在翻身。
她的左臂突然抽搐,疤痕像活了一样往上爬,蓝光顺着血管冲向肩膀。她单膝跪地,左手死死压住伤口,怀里还抱着仓仔的数据核心。
“警告!”仓仔的声音断成几截,“检测到超高频精神污染源——影噬母体正在显形!宿主精神体稳定度下降至38%!”
她没抬头,只觉得耳边有声音在响。
低,很轻,像是谁在念一段早就忘了的日记。
“你也是我们的一部分。”
她咬牙,扯下冲锋衣袖子,用发带把上臂扎紧。血渗出来,顺着手指滴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头顶那团云开始下沉,黑影一层层叠起来,变成人形。没有脸,没有五官,整个身体像被风吹散又重新拼好的烟雾。只有胸口浮着一颗晶簇,七彩冷光流转,像块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宝石。
“原来是你。”她盯着那颗晶簇,“初始异形的基因库。”
仓仔颤声道:“别看它太久!它的频率和你的疤痕共振了!你在被同步!”
她没动。
她想起第五卷冻土村,那些村民皮肤结冰,眼睛发白,最后变成行走的冰雕。现在她的手臂也在变,皮下浮出细密冰纹,像霜花在蔓延。
“不是寄生。”她低声说,“是共鸣。”
她摸到背包侧袋里的钛合金匕首,刀柄刻着“丫爷的命,你替我攥紧”。这是陈铁临走前塞给她的,说防身用,其实他知道她早就不怕死了。
她只是不能输。
脑内忽然闪过画面:母亲躺在病床上,手伸向她,嘴唇动着,没声音。
她抬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火辣辣的疼。
嘴角破了,血流进嘴里。
“别碰我的记忆。”她说。
然后她念出口令:“这破仓库比甲方还难搞。”
仓库界面闪了一下,弹出最后一颗磁暴弹。
她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贴着手心。
借着磁暴弹引爆前的强光,她看清了——那颗晶簇表面,刻着极小的符号。
星轨铭文。
观星庭高层专属的标记。
她瞳孔猛地一缩。
“所以……不是AI失控。”她笑了,笑得有点抖,“是星轨把自己改造成容器?为了复活配偶,把异形放进身体里?你们这些疯子。”
话音刚落,影噬母体动了。
没有脚步,没有动作,只是那团黑影微微晃了一下。下一秒,空气震了一下,像是无形的波浪扫过废墟。
她的头炸开了。
无数记忆碎片往里钻:毕业典礼那天,她站在台下找父母的位置,没人来;母亲最后一次视频通话,说“遥遥,妈妈撑不住了”;她被选中时,观星庭的人说“你是唯一能承受系统的人”,可她知道,他们只是找不到别人。
她跪在地上,手指抠进地面裂缝,指甲翻了,血混着金属碎屑。
“滚出去。”她喘着气,“我的脑子,不许你们占。”
她举起磁暴弹,砸向自己脚边。
爆炸声响起,强光一闪。
幻象消失。
她趴在地上,耳朵嗡嗡响,左臂的冰纹已经爬到肩胛骨,皮肤开始裂开,露出底下蓝色的丝状物,像触须在生长。
“警告!”仓仔尖叫,“神经链路正在被接管!宿主意识即将失守!”
她撑着站起来,匕首横在左臂上方。
“我不替谁活。”她说,“也不给谁当容器。”
刀光落下。
“噗——”
血喷出来,溅在断裂的控制台上。
冰晶炸裂,伴随着一声尖啸在她脑子里炸开。那不是她的声音,也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她踉跄后退,靠在墙上,左手死死按住断口。血止不住,但蓝光也被压住了,暂时没再往上爬。
她低头看伤口,皮肉翻卷,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她从怀里掏出吊坠碎片,贴在断口上。
“想进来?”她喘着气,“问过我手里这堆破烂答应不答应。”
碎片接触血肉的瞬间,发出微弱白光。蓝丝退了一寸。
仓仔的声音越来越弱:“数据核心……剩余能量不足5%……进入被动休眠……护持意识区……持续……”
她没回应。
她弯腰捡起反物质炸弹,贴身放好。右手还能动,够稳。
她抬头看向影噬母体。
那团黑影静静漂浮,胸口晶簇依旧闪烁。它没进攻,也没后退,像是在等什么。
她知道它在等她崩溃。
等她放弃思考,等她变成另一个被寄生的傀儡。
但她没倒。
她站直了,右脚往前迈了一步。
废墟震动,金属残骸被气流掀飞。天空城的结构在崩塌,一块巨大的平台从头顶坠落,砸在不远处,激起一片尘烟。
她没躲。
她盯着那颗晶簇,一步一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断臂都在流血,但她走得稳。
她记得姜明川说过的话:“同步率达标者,本身就是密钥。”
她就是钥匙。
而那颗晶簇,是锁。
只要炸了它,整个异形网络就会断链。
可代价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不能停。
风更大了,吹得她几乎站不稳。她用右手抓住一根断裂的钢筋,借力继续前进。
距离晶簇还有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她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全是杂音。精神体快要撑不住了。
但她还在走。
二十米。
十米。
她举起反物质炸弹,按钮就在拇指下方。
只要按下,一切都会结束。
或者,才真正开始。
影噬母体终于动了。
它抬起“手”,黑影凝聚成一条长鞭,朝她抽来。
她没躲。
她只是盯着那颗晶簇,拇指缓缓压下按钮。
风撕裂云层,巨影俯视残躯。
一人,一熊,一弹,对立于世界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