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木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的声音里，裹着股淡淡的艾草香。进来的姑娘穿着练功服，裤脚还沾着点泥，额角的碎发全被汗浸湿，贴在脸上，一进门就扶着柜台直喘气，手捂着右膝盖，眉头拧成个疙瘩。
“陈医生，林医生，”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这膝盖怕是要废了……”
陈砚之正在整理药柜，闻声赶紧放下手里的苍术，走过来扶她到诊疗床上坐下：“先别急，慢慢说。是练舞的时候扭着了？”
姑娘刚坐下就疼得“嘶”了一声，林薇已经端来温水：“先喝口水定定神。你这膝盖，是红肿了还是发烫？”
“又肿又烫！”姑娘掀起裤腿，露出的膝盖果然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昨天练足尖旋转，落地时没踩稳，膝盖往外侧撇了一下，当时疼得跪地上了，喷了点云南白药，以为歇一夜就好，结果今早起来更肿了，连弯都弯不了——下周就要汇报演出，我这主角怕是要黄了……”说着眼圈就红了。
陈砚之指尖轻轻按在膝盖周围，姑娘疼得浑身一激灵。“疼的地方是外侧？”他又往膝盖上方移了移，“这里呢？”
“嘶——就这儿最疼！”姑娘攥紧了床单。
林薇已经拿来了脉枕：“先搭个脉看看。”她指尖搭上姑娘手腕，片刻后抬头对陈砚之说，“脉数，舌红苔黄腻，这是有湿热啊。”
“嗯，”陈砚之点头，掀开姑娘的眼皮看了看，“眼白都有点红，是湿热下注没错。扭伤本身是气滞血瘀，她这几天肯定没忌口，是不是偷吃火锅了？”
姑娘眼神闪烁了一下，小声说：“前天庆功宴，忍不住吃了两筷子毛肚……”
“还喝冰奶茶了吧？”林薇戳了戳她的膝盖，“不然肿不成这样——寒邪裹着湿热，就像给伤口盖了层棉被，不发酵才怪。”
姑娘脸一红：“就喝了半杯……”
陈砚之已经取来银针：“得先放放血，把热邪引出来。林薇，准备三棱针和酒精棉。”他消毒完膝盖周围，捏起三棱针在红肿最厉害的地方快速点了三下，暗红色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带着股腥气。
“这是瘀血流出来了。”林薇拿消毒棉轻轻擦着，“等下再用梅花针叩刺，让淤血排得更干净些。”
放完血，陈砚之取来艾条：“得加艾灸，不过不能直接灸，得用隔姜灸——生姜能温通经络，还能防烫伤。”他把切好的生姜片敷在膝盖上，点燃艾炷放上去，“有点烫就说啊。”
姑娘咬着唇点头，额头上又冒出汗珠，这次却不是疼的，是艾条熏出的热汗。“感觉膝盖里像有小虫子在爬，又热又痒。”
“那是气血在动呢。”林薇在旁边配药，“我给你开个外洗的方子：黄柏、苍术、牛膝各十五克，独活、秦艽、伸筋草各十二克——这些药能清热燥湿、舒筋活络，煮出的药汤放温了泡脚，连膝盖一起泡，每次二十分钟。”
陈砚之换了个艾炷：“再给你开付内服的，湿热得内外夹击才好得快。”他拿起笔写方子，“四妙丸加减吧，黄柏清热，苍术燥湿，牛膝引药下行，再加薏苡仁健脾利湿——你这脾胃也弱，不然湿热也不会这么容易缠上来。”
“那我还能跳舞吗？”姑娘急着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师说这次演出关系到能不能进省队……”
林薇帮她调整了艾条高度：“别急着蹦跳，这三天先卧床休息，把腿垫高些，让气血往下走。等红肿消了，我教你做康复操——勾脚、抬腿，慢慢活动关节，免得黏连。”
陈砚之算着时间取下艾炷，膝盖的红肿已经消了点，没那么亮了。“后天再来复诊，要是淤血散得快，下周说不定能赶上彩排。”他用绷带轻轻把膝盖缠好，“记住，千万别吃辛辣、生冷，连水果都得挑温性的，苹果、桃子行，芒果、荔枝就算了，免得火上浇油。”
姑娘点点头，扶着墙试着站起来，果然没刚才那么疼了：“谢谢你们！我一定乖乖忌口！”
“对了，”林薇追出去递过个药包，“这是炒薏米，每天抓一把煮水喝，比奶茶健康，还能帮你去去湿气。”
姑娘刚走，爷爷就从里屋出来，看着药方点头：“湿热扭伤就得这么治——先通瘀，再清热，最后健脾，一步都不能错。”他拿起陈砚之写的方子，“四妙丸加伸筋草，既顾着湿热本根，又盯着经络不通，不错。”
陈砚之擦着银针笑：“主要是她这情况特殊，又要快好，又不能留后遗症，只能多管齐下。”林薇已经把外洗的药包好，在上面贴了张便签，写着“每日两次，水温40度”。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药柜的“黄柏”“苍术”标签上。葆仁堂里飘着艾草和草药的混合香气，像个踏实的承诺——不管是扭伤的膝盖，还是悬着的心，总有种法子能慢慢熨帖好，就像那艾条的热气，一点点渗进皮肉里，把淤堵化开，把希望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