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是被脑子里那声突如其来的“叮！”给硬生生炸醒的。
不是宿醉的头痛，也不是噩梦的余悸，而是某种冰冷、无机质、带着绝对穿透力的机械合成女声，如同在他颅骨内壁直接摩擦出声：
「滴——！」
「检测到宿主单日盐引交割量突破十万引大关！」
「达成隐藏成就：‘金融巨鳄’（初级）！」
「成就奖励发放中…」
「…盐引交易所·实体化建造权限，已解锁！」
嗡——！
李拾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差点闪了腰。窗外天色不过蒙蒙亮，屋内还残留着昨夜研看那张九边红叉地图的沉凝气息。他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蹦迪，脑子里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点被金砖砸中后脑勺的懵圈感。
金融巨鳄？实体化权限？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掌心空空如也，但就在他意念微动，尝试着去“触碰”那个虚无缥缈的“权限”时——
嗡！
掌心微麻！空气仿佛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一座精巧绝伦、完全由翠绿毛竹构建的立体模型，如同从虚空中凝结，稳稳地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模型不大，却纤毫毕现！主体是一个气势恢宏的穹顶大厅，穹顶并非瓦片，而是由无数细如发丝的竹篾以极其精妙的榫卯结构咬合而成，形成完美的弧线！穹顶之下，空间被一道巨大的环形竹制柜台清晰分割成两个区域：一边是开阔的、标着“现货交割”的区域，地面阴刻着密密麻麻、如同算盘珠般的凹点纹路；另一边则是相对封闭、带着许多独立小隔间的“期货合约”区，墙壁上挂满了可以翻动、雕刻着复杂刻度的小竹牌（报价牌雏形）！甚至连柜台边缘，都阴刻着微缩的“熊猫驿站”徽标！
这哪里是模型？这分明是一座未来金融堡垒的蓝图！一座用竹子编织的、流淌着白银血液的圣殿！
“好！好得很！” 李拾眼中精光爆射，连日来被九边红叉地图压在心头的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金手指大礼包”瞬间冲散大半！他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掌控欲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砰！”
他一脚踹开房门，巨大的声响在清晨寂静的驿站后院炸开，惊飞了几只檐下的麻雀。他对着闻声冲过来的、睡眼惺忪的李小二，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钉截铁：
“小二！立刻！马上！带上银子，去西大街！把那个破菜市口给老子清场！所有摊位，按市价三倍补偿！让他们今天就搬！滚蛋！”
李小二被老板这突如其来的“拆迁令”砸得晕头转向，张着嘴：“清…清菜市口？老板，那地方又脏又乱，清它干嘛？种菜啊？”
“种个屁！” 李拾大手一挥，掌心那竹楼模型仿佛投射出万丈光芒，“三天！老子只给你三天时间！在那片地上，给老子立起一座全大明、不，全天下独一份的——盐引交易所！”
他指着掌心那虚幻的模型，眼神炽热如火：“看见没？！就照这个盖！要快！要结实！要气派！三天后，老子要在交易所顶上，看到咱‘熊猫驿站’的大旗，插得比正阳门城楼还高！插满！听见没有？！插满！”
李小二看着老板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又看了看老板掌心那根本不存在（他看不见）的“蓝图”，虽然一脑门子问号，但“三天”“盖楼”“插旗”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军令状砸进他耳朵里。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猛地挺直腰板，扯着嗓子吼道：“是！老板！三天！保证插满熊猫旗！” 转身如同屁股着了火，嗷嗷叫着冲出去摇人了。
---
一场由白银驱动、以“三天”为死线的疯狂施工浪潮，瞬间席卷了西大街那个往日里充斥着烂菜叶和吆喝声的菜市口。
银子开路，效率惊人！
原本还骂骂咧咧、嫌三倍补偿不够的摊贩们，在看到驿站伙计抬出来的一筐筐白花花、沉甸甸的官银时，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嘴里的抱怨瞬间变成了“驿站仁义！”“老板大气！”，手脚麻利得如同被鬼撵，扛起家当就跑，生怕驿站反悔。
清场完毕，真正的“魔法”开始了。
京师的能工巧匠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被驿站开出的天价工钱吸引而来。篾匠们蹲在成堆的毛竹前，手中篾刀翻飞如蝶舞，将坚韧的毛竹劈成细薄均匀、长短一致的竹签，边缘打磨得光滑无比——这是未来交易所的“记账签”和“交易签”。
木匠们则围着巨大的原木，斧凿锯刨齐上阵，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屑的清香。他们雕刻着带有精巧活动关节的竹牌，正面打磨光滑留待书写，背面则阴刻着复杂的刻度线和微缩算盘纹——这便是蒯祥亲自设计的“动态报价牌”雏形。
而最引人瞩目、堪称镇所之宝的，是工坊核心区域，由蒯祥亲自坐镇督造的“流水鉴伪台”！
这玩意儿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用整块青石掏空打磨而成的水槽，水槽底部铺着细密的鹅卵石。水槽上方，架设着一条由无数精铜齿轮和坚韧竹筒构成的“流水线”。竹筒被巧妙地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小隔间。
最关键的部分来了！在水槽正上方，悬着一面巨大的、用透明水晶打磨的观察镜！镜片经过特殊处理，光线透过时会发生奇妙的折射！
蒯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胡子被燎得更卷了，却精神亢奋得像打了鸡血。他亲自拿起一张盐引（竹契），小心翼翼地放进流水线入口的一个竹筒隔间里。
咔哒…咔哒…
齿轮转动，竹筒隔间被推入水槽上方特定的位置，缓缓浸入清澈的水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那张盐引完全浸没在水中，透过上方巨大的水晶观察镜，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盐引纸张上，一个原本肉眼完全看不见的、极其细微复杂的图案，在水流的浸润和光线的特殊折射下，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只憨态可掬、却又带着点睥睨气势的——熊猫头像！
“成了！成了！” 蒯祥激动得直拍大腿，唾沫横飞，“真引子，遇水显熊猫！假引子？嘿嘿，要么墨散，要么纸糊！想造假？先问问老子这水槽和镜子答不答应！” 这简直就是大明版的“验钞机”兼“碎纸机”二合一！
驿站的小喇叭们更是火力全开，将“熊猫盐交所”即将开业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撒遍了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什么“交易如流水，鉴伪有神镜”，什么“盐引新圣地，财富聚宝盆”，把老百姓和商人的好奇心吊得足足的。
三天！仅仅三天！
当第四天的朝阳刺破云层，将金光洒向西大街时，一座完全由竹子、木材、青石构筑，却散发着超越时代金融气息的宏伟建筑，如同神迹般拔地而起！
巨大的穹顶在阳光下闪烁着翠绿的光泽，环形柜台光可鉴人，地面阴刻的算珠纹路仿佛在无声流动。正门上方，一面巨大的、绣着神气活现熊猫头像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果然插得比正阳门城楼上的旗帜还要高出一截，嚣张又霸气！
开业吉时已到，鼓乐喧天，人山人海！商贾云集，都想来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盐引华尔街”。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一辆看似普通、由两匹健马拉着的青布小轿，在几个穿着低调却眼神锐利的精悍汉子护卫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交易所侧门。
轿帘掀开，一个穿着普通员外袍、面容清癯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气度的老者，背着手，饶有兴致地踱步走了进来。他无视了周围喧嚣的人群，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光洁如镜、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主柜台上。
老者伸出保养得宜、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温润微凉、纹理如金丝的楠木柜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又一下。感受着那细腻滑溜、几乎毫无滞涩的触感，他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和…满意？随即，一句轻飘飘、却让旁边竖着耳朵的蒯祥差点当场跪下的感叹，从这位微服私访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口中溜了出来：
“啧，这木头…磨得比奉天殿那把硬邦邦的龙椅…可光溜舒服多了！”
蒯祥：“！！！”（内心疯狂oS：皇上！您老摸的是柜台！不是龙椅！这话不能乱说啊！要掉脑袋的！）
---
夕阳熔金，将盐交所巨大的穹顶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
喧嚣了一天的交易所渐渐安静下来，空气中还残留着墨香、汗味和一种名为“财富流动”的亢奋气息。
李小二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还散发着油墨香的账册，如同捧着传国玉玺，脚步发飘地走到站在二楼回廊俯瞰大厅的李拾面前。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
“老…老板！首日…首日账目出来了！”
“现货…现货交割，七万三千五百引！”
“期货…期货合约，成交三万一千引！”
“还有…还有抽佣和税银…那个…” 他念到税银时，声音突然噎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向交易所深处那座巨大的库房。
李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库房那扇沉重的铁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一座由码放整齐、银光闪闪的五十两官银锭堆砌而成的小山，在烛火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光芒！
几个穿着户部皂隶服色的税吏，正拿着蘸饱了鲜红朱砂漆的刷子，在一个个特制的巨大木箱箱盖上，郑重其事地敲下硕大的、象征着“万两白银”的龟钮形印记！
“一万两”的鲜红印记，在银山的辉映下，刺眼夺目！
饶是李拾早有心理准备，看着那座还在不断“长高”的银山，和那不断落下的“万两”红印，呼吸也不由得微微一滞。这吸金速度，堪比印钞机！
就在这时，交易所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喧嚣的嘈杂声，还夹杂着几句语调怪异、卷舌音浓重的大呼小叫：
“李！老板！李老板！等等！等等！”
只见一个穿着华丽波斯长袍、留着浓密卷须、眼窝深陷的波斯胡商，在几个同样异域面孔的仆从簇拥下，奋力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冲到库房门口。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用纯金打造、镶嵌着各色宝石、在夕阳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瓶？瓶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颗粒饱满的黑色香料！
波斯胡商操着生硬的大明官话，指着库房里那座银山，又晃了晃手里那瓶价值不菲的胡椒，焦急又充满期待地朝着李拾大喊：
“盐引！李老板！换！用这个！上好的波斯湾黑金胡椒！换盐引！成不成？！”
噗——
旁边一个正在喝水的驿站伙计，直接喷了。用胡椒换盐引？这操作…够骚！
李拾看着那胡商手里晃动的胡椒瓶，再看看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白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金融中心的魅力，已经开始跨越货币形态了？有点意思。
---
是夜。
喧嚣散尽，盐交所巨大的穹顶之下，只剩下李拾一人。他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脚下是阴刻着算珠纹路、仿佛在无声计算着天下财富流转的青砖。
嗡——
脑海中，那熟悉的、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同时，一面只有他能看见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半透明系统面板，无声地在他眼前展开：
「提示：」
「‘熊猫盐引交易所’（应天府）实体化成功，运行稳定。」
「金融信息节点：‘应天府’已完成覆盖，网络强度：强。」
「下一阶段目标解锁：」
「——全国汇通！」
「（请宿主尽快建立区域分所，铺设金融网络节点，实现跨区域资本流动与信息同步。）」
面板下方，原本只点亮了应天府一地的、简陋的线条地图，瞬间延展开来！大明帝国辽阔的疆域轮廓浮现，无数暗淡的节点如同星辰般散布其上，等待着被点亮！一条条代表信息与资本流动的光路虚线，在应天府这个明亮的核心节点与其他暗淡节点之间隐约勾勒，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帝国的、无形的金融巨网！
李拾的目光扫过那辽阔的、布满未知节点的地图，最终落在了北方那片被重点勾勒、山峦起伏的广袤区域——九边。
那张布满朱砂红叉的粮道地图，仿佛与系统地图瞬间重合。
他伸出手指，虚虚点向地图上某个位于宣府镇附近的、暗淡的节点。指尖仿佛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阴谋气息。
盐交所是剑，是盾，更是照亮帝国暗影的灯塔。而九边粮道上的那些红叉…是时候让它们暴露在金融网络的强光之下了。
“全国汇通？” 李拾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掌控未来的笃定，“那就…从北边开始点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