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大人？”
听到这个充满邪异色彩的名字，吴璇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维持着指尖那缕令人安心的生机灵光，柔声道：“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是谁？在哪里？这护腕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吴璇沉静的气质和那代表着生机的灵光起到了安抚作用，也或许是压抑已久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石小凡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声音因虚弱和恐惧而不断颤抖。
“我…我也不知道黑煞大人究竟是谁…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石小凡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大概是三个月前，我接取了去后山废弃矿洞采集荧光石的任务…那地方很偏僻，几乎没人去…”
“就在我深入矿洞时，突然就被一股黑雾困住了…然后一个穿着黑袍、声音沙哑难听的人出现在黑雾里，他自称‘黑煞大人’…”石小凡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说我资质低劣，在仙宗永无出头之日，不如效忠于他，可得力量…”
“我…我当时吓坏了，只想逃走…但他太强大了，随手一挥我就动弹不得…他拿出这个护腕，强行给我戴上…”石小凡痛苦地闭上眼睛，“戴上之后，我就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和生机在不断流失，痛苦不堪…他说这是‘圣器’，是在帮我淬炼体质，只要定期向他奉献‘贡品’，就能获得赏赐，甚至提升修为…”
“贡品？什么贡品？”吴璇敏锐地抓住关键。
“就…就是灵石…或者蕴含灵气的药材…”石小凡低声道，“他说只要将贡品放在指定的地方，他自会取走…而作为赏赐，这护腕偶尔会反馈给我一丝力量，让我能勉强完成宗门任务，不至于立刻倒下…”
吴璇心中寒意更甚。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掠夺和操控！用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吊着受害者的性命，让其为了活下去而不断为自己搜集资源！
“指定的地方是哪里？你如何与他联系？”
“他…他给了我一张兽皮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地点…让我每隔七日，将贡品放在其中任意一个地点…”石小凡从贴身处摸出一张皱巴巴、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兽皮。
吴璇接过兽皮，展开一看，上面粗略地画着云渺仙宗外围的地形，标注了五六个红点，位置都极其偏僻，寒雾溪赫然在列！每个红点旁边还有一个细小的、与那铁牌上相似的骷髅头印记。
“那枚铁牌呢？”吴璇拿出之前找到的那枚刻着“柒”字的铁牌。
看到铁牌，石小凡眼中恐惧更甚：“这…这也是他给的…他说这是‘奴牌’，代表我是他的第七号奴仆…每次放置贡品时，需将奴牌印在贡品上…他…他就能知道是谁进献的…”
第七号奴仆？！这意味着至少前面还有六个受害者！
吴璇感到一股怒火在心中升腾。这魔修竟将仙宗弟子视为奴仆，肆意榨取！其猖狂程度，令人发指！
“你可知其他‘奴仆’是谁？或者黑煞老巢在何处？”
石小凡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黑煞大人神出鬼没，每次都是他联系我…通过…通过这个护腕…”他恐惧地看着手腕，“有时它会发烫，里面会传出黑煞大人模糊的声音，下达指令…或者…或者像刚才那样，强行抽取我的生机…”
看来这护腕既是控制手段，也是通讯工具。吴璇暗忖。
“上次寒雾溪，是否有黑煞的人与你接触？”吴璇换了个角度问。
“寒雾溪？”石小凡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按照指示，偶尔去那里放置贡品…从未遇到过别人…”
看来寒雾溪那个灰袍人，并非直接与石小凡对接，可能负责更高层面的事务，或者只是恰巧在那里被吴玥和吴璇撞见。
问话间，吴璇一直在暗中观察石小凡的状态和那护腕。经过她的治疗和魔器的暂时沉寂，石小凡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但根基的亏损不是短时间内能弥补的。
而那护腕，虽然被暂时屏蔽，但其内部那股阴冷的能量正在缓慢地复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活性。
必须尽快想办法安全地取下它！
就在吴璇思索对策之时，她的神识忽然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传来几道破空之声，正朝着杂役区而来！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
有人来了！而且在这个时辰！
“有人来了！”吴璇脸色微变，立刻对石小凡低声道，“记住，今晚我没来过，你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装作被魔器控制的样子，尽量拖延时间，我们会想办法救你！”
石小凡闻言，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中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只能拼命点头。
吴璇毫不犹豫，身影一闪，如同轻烟般掠出小屋，顺手将门带好。
外面的吴铮早已察觉动静，低声道：“东北方向，三人，修为炼气八九层，像是巡夜执事弟子。”
巡夜弟子？怎么会突然来杂役区？而且直奔这个方向？
吴璇心中一沉，预感不妙。她和吴铮对视一眼，默契地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了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退到更远处的屋舍阴影下，静静观察。
片刻后，三道穿着外门执事服饰的身影落在了石小凡的小屋前。为首一人，赫然是之前与石小凡有过冲突的赵明轩！
竟然是他？！他怎么会深夜带人来此？
吴璇和吴铮的心都提了起来。赵明轩的出现，绝非巧合！
赵明轩站在小屋前，并没有立刻敲门，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仿佛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吴璇心中暗叫不好！刚才她动用纯阳生机灵力屏蔽魔器，虽然大部分气息都敛入了屋内，但难免有一丝极淡的残余弥散在空气中！这赵明轩感知竟如此敏锐？
果然，赵明轩眼中闪过一丝疑窦，他示意身后两名执事弟子左右散开警戒，自己则上前一步，用力敲响了房门。
“石小凡！开门！巡夜执事查房！”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屋内沉寂了片刻，才传来石小凡虚弱而惊慌的声音：“…谁…谁啊？我已经睡下了…”
“少废话！开门！”赵明轩不耐烦地喝道，语气加重。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石小凡那张惨白惊慌的脸：“赵…赵师兄…有…有何事？”
赵明轩根本不理会他，一把推开门，目光如电般扫向屋内，重点在床铺和石小凡手腕上的护腕停留了一瞬。那护腕此刻黯淡无光，看起来平平无奇。
“刚才你屋内为何有异常灵力波动？”赵明轩冷冷地质问，同时迈步走进小屋，四处打量。
“异…异常波动？”石小凡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我…我一直都在睡觉…可能是…是我伤势发作，灵力不稳…”
“伤势发作？”赵明轩冷哼一声，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石小凡的手腕！正是戴着护腕的那只手腕！
石小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远处的吴璇和吴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吴璇甚至已经暗中扣住了银针，吴铮的手也握住了木剑柄，一旦赵明轩发现护腕异常或要对石小凡不利，她们必须出手！
赵明轩抓着石小凡的手腕，灵力探入其体内，仔细探查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他确实感应到石小凡体内气血亏空、经脉受损严重，灵力涣散，与“伤势发作、灵力不稳”的说法吻合。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尤其是空气中那丝极淡的、令人舒适的生机气息，与石小凡这死气沉沉的状态格格不入。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个护腕，入手冰凉，质地粗糙，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凡铁护腕。
“你这护腕哪来的？”赵明轩盯着石小凡的眼睛问道。
“是…是家里带来的…护腕…”石小凡低着头，不敢看赵明轩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
赵明轩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变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松开了手，冷冷道：“既是身体不适，就安分待着！莫要惹是生非！”
他似乎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不便在深夜对一个看似重病的杂役弟子用强。
“是…是…多谢赵师兄关心…”石小凡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赵明轩又狐疑地扫视了一圈小屋，这才带着两名执事弟子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确认他们真的走远了，阴影中的吴璇和吴铮才松了口气，后背都是一层冷汗。
“好险…”吴璇低声道，“这赵明轩，果然有问题！他深夜来此，绝非简单的巡夜！”
“他在找什么？或者说，他怀疑什么？”吴铮眼神锐利，“他似乎对那魔器有所察觉，但又不完全确定。”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吴璇沉思道，“就在魔器异动、被我屏蔽后不久…难道那魔器异动时，他或者他背后的人也能感知到？”
这个猜测让两人心中都是一寒。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的难缠程度远超预期！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吴铮果断道。
两人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杂役区，返回翠微谷。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心情沉重。
石小凡的供词、神秘的“黑煞大人”、多个“奴仆”的存在、诡异的贡品放置点、以及赵明轩可疑的深夜查访…这一切都表明，一个庞大的、隐藏在仙宗内部的魔修网络正在悄然运作！
而她们，似乎已经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这张网的边缘。
回到洞府，将今夜所得告知吴瑾和吴玥后，四姐妹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吴瑾面色无比凝重，“赵明轩牵扯其中，意味着戒律堂甚至可能更高层都未必干净。我们现在的力量，太过渺小了。”
“但我们不能放弃石小凡，也不能放任这魔网继续害人！”吴璇坚定道。
“或许…”吴玥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们该想办法…联系一下小麟？这次的事情，好像有点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这一次，就连最要强的吴铮都没有反驳。
面对可能涉及筑基甚至更高层次魔修、以及宗门内部人员的庞大阴谋，她们这四个新晋炼气弟子，确实感到力不从心。
吴瑾沉吟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好。我们想办法，给家里‘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