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续那一声凝聚了全部精神、意志与情感的无声呼唤,如同在暴风雨中逆风飞出的萤火,微弱,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循着那冥冥中与顾青鸢的羁绊,刺破了柳执事布下的精神封锁,投向未知的“心渊”深处。
柳执事金属面具下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他清晰地感知到,陈续的精神力量在那一刻发生了某种质变,并非量的增长,而是运用方式变得极其精妙、凝聚,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更高阶的运用法门。这绝非一个刚刚接触“道理”碎片的人能自行领悟的。
“垂死挣扎。”柳执事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不带丝毫感情,手中幽蓝晶体光芒再盛,那吞噬心智的暗潮威力骤增,要将陈续这最后的挣扎连同其意识本身一并碾碎、吞噬!
“喵——嗷!”
平台上的黑猫,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竖线,它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一股蛮荒而凌厉的气息,直扑柳执事持着晶体的手腕!它似乎很清楚,那枚晶体才是关键!
“孽畜!”柳执事冷哼一声,空着的左手随意一挥,一道无形的力场如同墙壁般推出,精准地撞向黑猫。
然而,就在黑猫即将被力场击飞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震!
不是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源于……意识层面,源于那无数痛苦残响汇聚的“背景噪音”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而纯净的意念,如同深海中升起的明月,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这股意念并不强大,甚至有些飘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与“安定”效果。
刹那间,周围那些疯狂、痛苦、绝望的实验体残响,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变得平和了许多。连柳执事那汹涌的精神暗潮,也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水膜,虽然未能完全阻止,但其侵蚀、分解的特性竟被大幅削弱了!
陈续压力一轻,几乎溃散的意识得以喘息。他惊愕地感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清冷意念,与他发出的那声“呼唤”,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这股清冷意念的核心,他捕捉到了一丝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气息——
是青鸢!
虽然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但绝不会错!这是顾青鸢的回应!她听到了他的呼唤,并且,在“心渊”之中,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这股清冷意念,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净化与守护。
“不可能!”柳执事首次发出了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心渊’封锁完整,她怎么可能将力量渗透出来?!除非……她对《圣典》的契合度又提升了……”
《圣典》?陈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是“理骸院”的东西,还是……
不!不对!陈续的意识海中,那源自架构师的本源灵光,以及刚刚与守文书生英灵共鸣过的“文心剑胆”碎片,都向他传递出一个信息:这股清冷意念的本质,极高!其背后蕴含的“道理”,是一种追求与天地万物、与人心本真达成极致“和谐”与“洞悉”的路径,其精微与玄妙,与“理骸院”那种强行“归一”的霸道截然不同!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那股清冷意念在削弱了柳执事的精神攻击后,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潮水般掠过陈续,在他意识深处,留下了一段极其短暂、破碎,却直指本心的信息碎片: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这并非功法口诀,更像是一种心境的总纲,一种精神防御的法门。在这段信息流入的瞬间,陈续因对抗而躁动不安的心神,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不少,对“文心剑胆”等碎片力量的掌控,也变得更加圆融了一丝。
同时,一个模糊的、蕴含着某种至理的名字,伴随着这段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感知——《天心圣典》!
不是“理骸院”的《圣典》,而是《天心圣典》!
“天心……”陈续在心中默念,仿佛触摸到了某个宏大世界的冰山一角。
“果然……是‘天心’的余孽!”柳执事的语气恢复了冰冷,但杀意更盛,“看来,‘原初容器’的价值比我们预估的更大,竟然能在封锁下,凭借本能传递出《天心圣典》的残诀……必须尽快完成‘归一’仪式!”
他不再留手,幽蓝晶体爆发出刺目光芒,精神暗潮的威力再次提升,显然动用了真正的力量,要一举将陈续和那只碍事的黑猫彻底解决。
然而,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和顾青鸢的回应,已经为陈续争取到了宝贵的时机!
他不再试图硬抗,而是遵循着刚刚获得的《天心圣典》残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将意识沉入一种奇异的冷静状态,同时对着周六安和黑猫大喝一声:
“走!”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侧后方一道不起眼的、被锈蚀的通风管道口撞去!那是他刚才在抵抗时,凭借架构师的感知和系统扫描,发现的唯一一处结构相对薄弱、可能通往其他方向的地点!
“想逃?”柳执事身影一动,如影随形。
但黑猫的动作更快!它似乎早就等待着这个机会,身形在空中诡异地一折,不是攻击柳执事,而是扑向了那具仿制品-7号的尸体,爪子在她病号服的口袋里一勾,扯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似乎被隐藏起来的电子门禁卡,然后化作一道黑光,紧跟着陈续射向了那个通风管道口!
周六安反应也是极快,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陈续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轰!”
陈续用尽力气,撞开了锈蚀的栅栏,三人一猫先后滚入狭窄黑暗的通风管道之中。
柳执事赶到管道口,看着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管道,并没有立刻追入。他停下脚步,手中的幽蓝晶体闪烁不定。
“通往……旧时代的废弃试验区么?”他似乎在接收着什么信息,低声自语,“也好,正好利用那里的‘环境’,让你们彻底体会绝望。‘钥匙’和‘容器’,终将归于‘光’。”
他转身,冷漠地看了一眼陈续他们消失的管道口,身影缓缓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
狭窄、压抑、弥漫着陈年灰尘气味的通风管道内,陈续三人靠着冰冷的管壁,剧烈地喘息着。
劫后余生,却没有丝毫喜悦。
“大哥……刚才,那是……青鸢姐?”周六安心有余悸地问道。
陈续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穗,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是她。她在‘心渊’,她在用她的方式帮助我们……而且,她似乎掌握着一种名为‘天心’的力量,一部叫做《天心圣典》的东西。”
“天心?圣典?”周六安一脸茫然。
陈续没有过多解释,他的意识还沉浸在那段“心若冰清”的残诀和“天心”二字带来的震撼中。他有种预感,这个“天心道”,及其所谓的《圣典》,或许是与“理骸院”的“万教归一”计划相抗衡的关键。
而青鸢,正是这其中的核心。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心渊’!”陈续看向管道深处无边的黑暗,语气斩钉截铁。
黑猫在一旁,安静地舔着爪子,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