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药香弥漫。
萧清寒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一身狼藉的慕清玄平放在柔软的云榻上,动作竟是难得的轻柔。他立刻传令,青云宗内医术最为精湛的药师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药师不敢怠慢,仔细探查了慕清玄的脉搏、识海与周身伤势,又解开他那身几乎成了破布条的红衣,查看那些狰狞的伤口。半晌,药师直起身,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叹:
“啧啧……这小子,真是个不要命的狠人啊!”
他指着慕清玄身上的伤口对萧清寒和苏瑾说道:“宗主,苏师侄,你们看这些伤。表面上看,大多是皮开肉绽的皮外伤,内腑震荡虽有,却不算太严重,灵力也只是消耗过度,并未伤及根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敬佩与后怕:“但厉害就厉害在,这些皮外伤!你们仔细看,伤口边缘泛着黑气,带着明显的腐蚀痕迹,这绝非寻常利刃或灵力所伤,倒像是……被什么至阴至邪的毒瘴或妖兽之力侵蚀过!而且,你们看他手臂、胸口这几处最深的伤口,骨骼上都有细微的裂痕,这分明是与人(或者说与兽)硬碰硬,以绝对的力量对轰留下的痕迹!每一处伤,都透着股不顾生死、以命相搏的狠劲儿!”
药师摇了摇头,感慨道:“这是在拼命啊!若非他体魄强健,意志坚定,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听到“拼命”二字,苏瑾的眼圈瞬间又红了,紧紧咬着下唇。
萧清寒眉头微蹙,沉声问:“情况究竟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宗主放心,暂无性命之忧,也算他命大,根基未损。”药师肯定地回答,“只是失血过多,灵力枯竭,加上这些腐蚀性伤口需要处理,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用上我们青云宗特制的清蕴灵膏拔除腐蚀余毒,再辅以固本培元的丹药,加上苏师侄你那效果奇佳的疗伤圣药内外兼施……”
药师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依老夫看,以他这强悍的体魄和恢复力,不出十天半月,定能活蹦乱跳,甚至因祸得福,修为更精进一层也未可知。大家不必过于忧心了。”
听到这话,萧清寒和苏瑾才真正松了口气。萧清寒看了一眼榻上脸色苍白的慕清玄,眼神复杂,这小子……为了瑾儿,当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静室门外,萧清寒看着苏瑾凝视慕清玄时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心疼,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紧、发颤。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必须想办法,将两人之间那看似愈发牢固的情丝斩断!即便刚才是一场乌龙,但他们之间那份过命的交情,那份默契,却是实实在在的,刺得他眼睛生疼。
恰在此时,药师开始赶人:“宗主,苏师侄,你们先出去吧。老夫要给他清理伤口、上药了,得把衣衫尽数除去,你们在此实在不便。放心,他伤势虽重却已稳定,今晚是醒不过来的,明日再来看他吧。”
苏瑾闻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萧清寒离开,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着玉肌生骨莲的玉盒,仿佛握着慕清玄滚烫的心意。
两人沉默地回到苏瑾的房间。萧清寒看着她手中那莹润的玉盒,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涩意:“慕师侄……待你确是真心实意。为了不让你留疤,竟能如此拼命……是我这段时间疏忽了,宗门事务繁杂,竟未能第一时间为你寻来这仙草……”
他语气中的沮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怀疑,让苏瑾心头一软,刚想上前安慰,却听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豁达”:
“他年轻有为,天赋卓绝,前途不可限量……与你又是同辈,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若……若你与他之间,真的产生了情愫……”
萧清寒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剜心之言说出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我可以退出,绝不会……缠着你不放。”
苏瑾原本柔和的神情瞬间僵住,听着这越来越不对劲的话,眼睛一点点瞪圆。搞什么?师尊这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她这段时间的躲避,根本与慕清玄毫无干系,全是因她自己心结难解!
眼看萧清寒还要继续说下去,苏瑾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同时抬起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捂住了他那张还在“胡言乱语”的嘴。
“唔……”萧清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
苏瑾仰起头,又气又急地瞪着他,脸颊因羞恼而泛红:“你……你在这儿胡说什么呢?!什么退出?什么不缠着我?谁准你退出了!”
萧清寒被她捂住嘴,却依旧固执地用眼神传递着他的失落与“深明大义”,闷闷的声音从她指缝间漏出:“你不是……不爱我了吗?从青霞镇回来,你就开始躲避我……我能感觉到。”
他轻轻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目光沉痛地凝视着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然说放弃你,我心很痛,如同剜心……但是,我也不想让你痛苦。若你真心属意他人,我……可以放你离开。”
“不是那样的!根本不是那样的!”苏瑾急得直跺脚,眼圈瞬间红了,“我这段时间冷淡你,是我不对,是我混蛋!但根本不是因为我心里有了别人!”
她看着师尊那写满困惑和受伤的眼神,积压了许久的愧疚、惶恐和自我厌恶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而是……而是我自己……”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我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无法面对你,我……我无颜面对你!那并非我所愿,可我……我终究是做了!”
萧清寒彻底懵了,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儿的徒弟,心揪成了一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吃醋和“退出”,只剩下满心的焦急与不解。他双手扶住苏瑾颤抖的肩膀,语气急切:“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瑾儿,你说清楚!”
苏瑾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仿佛下了赴死般的决心,抽噎着道:“师尊……我……我现在就向你坦白一切。坦白之后,若师尊……若您还能接受这样不堪的我,我苏瑾此生,必定生死相随,绝无二心!”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道:“但……但如果师尊接受不了,觉得我……污秽不堪,我立刻就走!离你远远的,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生厌!”
“到底什么事情?你说!”萧清寒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的瑾儿如此崩溃,甚至说出“污秽不堪”、“立刻就走”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