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厉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金丹修士的无上威严,穿透迷雾森林的重重阻隔,在秦昭与鬼鸦藏身的山洞内轰然回荡。那声音中蕴含的意志,霸道而冰冷,不容置疑,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要将秦昭强行拘出。
鬼鸦独臂紧握刀柄,煞牙短刃发出低沉的嗡鸣,周身杀气凛然,独眼中满是决绝,已然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他看向秦昭,沙哑道:“指挥,来者不善!”
秦昭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那灰色的漩涡平静无波,仿佛沈厉那足以令筑基修士心神震颤的威压,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带着刺骨寒意的弧度。
“躲,是躲不掉的。”秦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青衫,动作从容不迫,“他既然摆下这等阵仗,便是要逼我现身。若我不去,他便有借口坐实我心虚,甚至可能直接动手清剿这迷雾森林。届时,反而更被动。”
他看向鬼鸦,眼神冷静:“前辈,你留在此地,隐匿气息,以防不测。”
“不可!”鬼鸦断然拒绝,“某家岂能让你独闯龙潭!”
“不是独闯。”秦昭摇摇头,目光深邃,“是赴约。他既然以‘验明正身、澄清功法’为名,大庭广众之下,短时间内还不敢公然下死手。而且…有些人,恐怕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他指的是周福、戍卫营中倾向他的军官,乃至…可能暗中关注的镇北侯府。沈厉想一手遮天,但北境这潭水,比他想的要深。
“我一人前去,反而灵活。你在此接应,若情况有变,我们里应外合,也有转圜余地。”秦昭语气坚定。
鬼鸦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小心!若有变故,以啸声为号!”
秦昭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掠出山洞,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密的林雾之中。他并未直接飞向黑石城,而是沿着山林边缘潜行,同时【能量分析】视野全开,仔细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的道路,不疾不徐地向着戍卫营广场方向行去。
当他身影出现在广场边缘时,原本因沈厉降临而寂静无声的场面,顿时泛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敬畏,有担忧,有好奇,也有…冰冷的杀意。
秦昭面色平静,青衫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步伐沉稳,一步步走向广场中央的高台。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无人敢阻拦,也无人出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此起彼伏。
高台之上,沈厉负手而立,紫金玄袍无风自动,金丹期的灵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笼罩着整个广场。他目光淡漠地俯视着缓缓走来的秦昭,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李副将等人垂手恭立其后,大气不敢出。
秦昭走到高台下,并未如其他人般跪拜,只是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散修秦昭,见过沈特使。”
声音清朗,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散修?”沈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压迫,“秦昭,你曾是我玄天司戍卫营哨站指挥,即便如今卸职,也该自称一声‘前指挥’才是。这‘散修’二字…莫非是想彻底脱离我玄天司管辖?”
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的质问,意在打压秦昭的气焰,强调其仍受玄天司节制。
秦昭面色不变,淡然道:“秦某功过,自有公论。如今既无军职在身,领的亦是客卿虚衔,称一声散修,并无不妥。特使召见,不知有何指教?”
他直接切入主题,无视了沈厉的语言陷阱。
沈厉眼中寒光一闪,语气陡然转厉:“指教?本使今日召你前来,便是要问你三件事!”
他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传遍四方:
“第一!你于黑石城力挽狂澜,所用之灰黑色死寂之力,究竟是何功法?源自何门何派?与那影月邪能,有何关联?!”
“第二!你深入兽潮后方,摧毁邪教祭坛,可曾私藏缴获之邪教晶石、法器?此等邪物,危害极大,必须上交玄天司统一处置!”
“第三!玄天司念你之功,赏赐灵石资源,你为何拒不接受?莫非心中有鬼,不敢受此赏赐?还是…另有所图?!”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诛心!尤其是第二个,直接指控秦昭私藏战利品(晶石),并欲强行收缴!这分明是看中了秦昭可能从祭坛获得的、与寂灭矿脉相关的宝物!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沈特使这哪里是问询,分明是公开的审问和打压!
秦昭抬头,迎上沈厉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
他朗声开口,声音同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回特使。”
“第一,秦某所修功法,乃家传秘术,名为《寂灭真解》,旨在参悟生死寂灭之道,与影月那等汲取生灵负面情绪的邪功,有本质区别。此功法虽罕见,却行得正,坐得直,何须向他人解释来源?若特使不信,秦某愿在天下人面前,与任何质疑者,当众论道辩法!”
他直接抛出“家传秘术”的说法,堵住追问来源的嘴,并反将一军,提出“当众论道”,可谓针锋相对!
“第二,”秦昭语气转冷,“邪教祭坛阴毒无比,秦某摧毁之时,其内邪能反噬,万物湮灭,何来晶石法器私藏?特使此言,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是污蔑功臣!秦某倒要问问,特使是希望秦某当时葬身祭坛之下,还是希望秦某带回些莫须有的‘邪物’,才好罗织罪名?”
言辞犀利,直指沈厉用心险恶!
“第三!”秦昭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玄天司赏赐,秦某心领!但黑石城一战,伤亡惨重,多少将士埋骨沙场,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区区灵石丹药,如何能抚平伤痛?秦某不受此赏,并非心中有鬼,而是要将这份心意,转赠给那些真正的英雄——阵亡将士的遗属和伤残弟兄!此心此意,天地可鉴!敢问特使,此举,有何不妥?又…另有何图?!”
三问三答,掷地有声!每一句都合情合理,每一句都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尤其是最后将赏赐转赠伤亡将士的举动,更是赢得了在场几乎所有军民内心的强烈共鸣!
一时间,广场之上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和赞同之声!不少人看向沈厉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满和质疑!
高台上,沈厉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他没想到秦昭如此牙尖嘴利,更没想到秦昭在民间和军中的声望已经高到如此地步,竟敢当众驳斥于他!
“巧言令色!”沈厉勃然大怒,金丹威压如同海啸般爆发,狠狠压向秦昭!“本使面前,岂容你狡辩!你功法诡异,来路不明,又拒不受赏,分明是心怀叵测!今日,你若不肯交出功法秘籍和可能私藏的晶石,接受玄天镜查验,便是抗命不遵,与邪教同流合污!”
他终于图穷匕见,撕下了伪善的面具,要强行逼迫秦昭交出最核心的功法和资源!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场冲突,似乎已不可避免!
秦昭在那滔天威压下,身形微微晃动,脸色更显苍白,但脊梁却挺得笔直,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冰冷的战意和…一丝早有预料的了然。
他缓缓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那枚银光闪闪的客卿令牌。
“沈特使,”秦昭的声音冰冷如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战,那便…战!”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客卿令牌向空中一抛!同时,体内寂灭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一股虽不浩瀚,却带着湮灭万物、不屈不挠意境的灰黑色气息,冲天而起,与沈厉的金丹威压,悍然相撞!
虽蝼蚁,亦敢向天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