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叹息仿佛带着一种实质性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周围本就稀薄的空气上。
使得整个空间都变得异常凝重,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玉清瑶心里清楚,这份真相必须由她亲自揭开。
时间如同一粒粒细沙,从指尖飞快地流逝,而那片维系着他们对话空间的白光,此刻也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玉清瑶的内心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一场如同在刀尖上舞蹈般激烈而又痛苦的挣扎。
最终,经过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像是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将那沉重到足以碾碎星辰、冰封希望的赤裸真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初阳的面前。
女子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仿佛那层保护色已经被彻底地抛弃。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感到无比压抑的平静。
这种平静并非是没有情绪,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宣读判决书般的冷漠。
然而,就在这看似毫无波澜的平静之中,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泣血,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足以让任何听闻者灵魂冻结的绝望。
“神州……不,不仅仅是神州,我们所知的……这片承载了无数文明与生灵的世界。
其实早在数十年前,在那场被后世篡改、美化甚至遗忘的终极灾变中,就已经……
被名为‘黑秽’的不可名状之物,从根源上彻底吞没、侵蚀……”
这第一句话,就如同亿万钧的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初阳的认知壁垒上。
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心神壁垒瞬间布满了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
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仿佛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我们如今脚下所踏的这片土地,我们呼吸的空气。
我们所见到的、接触到的每一个看似正常的‘人’,乃至飞禽走兽、花草树木……
这世间的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早已被‘黑秽’深度侵染,如同病入膏肓的躯体,从内而外,无一幸免。”
对方的这句话更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初阳的耳畔炸响。
呼吸猛地一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胸腔,让其几乎无法喘息。
初阳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他苏醒后的画面——
繁华的街巷,熙熙攘攘的行人,对他展露笑颜的江家众人,还有信任他的……
这些画面在男孩眼前不断闪现,然而此刻,它们却都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看似正常的景象背后,也许隐藏着无尽的黑暗和腐朽。
那些行人的笑容,是否只是一种伪装?
那些人的依赖和信任,是否只是一种被操纵的假象?
甚至连他自己这具重新活动的躯壳,是否也已经被“黑秽”侵蚀,不再属于他自己?
一股冰冷的恶寒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男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敢再深入想象下去……
而玉清瑶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继续无情地解剖着这残酷世界的真相,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般精准而残忍:
“被黑秽侵染的生灵,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认知逻辑,甚至他们赖以存在的物质形态……
都早已遭到了不同程度、或细微或剧烈的篡改与扭曲。
可怕的是,绝大多数被侵染者对此毫无自觉,他们如同提线木偶。
生活在被黑秽编织好的、看似‘正常’的虚假世界里,浑然不知自己的本质早已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可怖的异化……”
玉清瑶的话语突然停顿下来,是在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些犹豫不决。
目光落在初阳身上,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担心对方是否能够接受这个真相。
初阳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子的担忧,缓缓的地挥了挥手,扯出一个微笑着表示自己并没有问题,仿佛在告诉对方不必担心。
看到男孩的反应,玉清瑶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旁的张余天给了她一个示意,似乎是提醒还有一些重要的信息需要补充。
玉清瑶会意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当时的我,大舅,还有极少数得以保存清醒的同伴,因为……
因为是被你用‘黑兑之主’那凌驾于常理上的权柄,强行将我们的存在圈定在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中。
某种程度上应该是规避了黑秽覆写的规则,受到的直接影响相对较小。
才得以侥幸窥见了这末日景象的冰山一角,保住了这份……令人绝望的清醒。”
女子提及“黑兑之主”时,语气中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介于感激与悲哀之间的复杂情绪。
“当我们意识到黑秽正准备对全体神州人,乃至所有生灵的集体意识,记忆,躯壳……
进行一场大规模、不可逆的、彻底的清洗与覆写,要将所有关于‘真实’的痕迹抹去,替换成它们所认可的‘正常’时……”
女子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那里面饱含着那一刻的决绝:
“……我们,别无选择。”
她闭上双眼,苍白的脸上仿佛重现了当年那豁出一切的决意:
“为了在绝望中抢下一线生机,为了保住神州子民作为‘人’的最后的认知底线和灵魂烙印……
我,只能……只能以我自身存在的绝大部分,以及当时在京城所有愿意追随我赴死的士兵,还有……
我们所能联系到的、大部分尚未被完全扭曲心智的同伴的生命与灵魂为薪柴……”
说着,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沉淀了已久的痛苦与虚无:
“我们燃烧了一切能够燃烧的,只为了在那无可抵御的黑暗洪流前。
构筑起一道脆弱的、短暂的灵魂屏障,强行干扰、延缓了黑秽对神州集体意识的直接、彻底的篡改。
我们……只成功了一半,或者说,连一半都未必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