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混凝土星海
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撕裂了清晨薄雾,林见远踩着工地特有的、混杂着机油与尘土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警戒线的黄与警灯的蓝在灰蒙蒙的晨光里格外刺目,像两道撕裂现实的伤口。他出示记者证的手指关节冻得有些发僵,那保安瞥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他沾满泥点的裤腿和磨损的旧相机包,才慢吞吞地掀起警戒带。空气里弥漫着生石灰、湿水泥和一种难以名状的、隐隐约约的腐败气息,混合着冷风钻进鼻腔,直冲脑门。
“市局的陈警官打过招呼,”林见远补充了一句,声音在巨大的机械噪音里几乎被吞没。
保安含糊地应了一声,挥手放行。工地深处,一片巨大的、刚刚完成基础浇筑的混凝土平台如同灰色的凝固海洋,在熹微的晨光下泛着冷硬的死寂。几束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平台上交叉扫射,勾勒出几个穿着深色制服、弯腰忙碌的身影。其中一人站得笔直,身形挺拔如标枪,正对着对讲机快速说着什么,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显得异常清晰,正是刑警陈克非。
林见远快步走过去,脚下黏腻的泥浆发出“噗叽”声。离得近了,那平台混凝土表面并非完全平整,七个位置被清晰地标记出来,白色的荧光粉笔圈出轮廓,像某种诡异星辰的投影。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正蹲在其中一处标记旁,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什么。空气中那股腐败的味道在这里变得浓郁起来,混杂着新鲜水泥的碱腥气,令人作呕。
“陈警官!”林见远提高音量。
陈克非闻声转过头,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警惕。他抬手示意对讲机那头稍等,锐利的目光在林见远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沾满泥泞的鞋子和相机包上多扫了两眼。
“林记者,真早。”陈克非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这地方,记者同志还是少来为妙。味道不好闻,场面更不好看。”
“新闻不等人,陈警官。尤其这种大场面。”林见远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从包里掏出相机,“接到线报,说贵局在这挖出了‘七星连珠’?够玄乎的。我能拍几张吗?保证不干扰你们工作。”
“线报?”陈克非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哪个线报?”他没直接回答拍照的事,反而追问来源,透着刑警特有的警惕。
“干我们这行,总有些耳朵灵光的朋友。”林见远含糊其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平台上的标记吸引。七个白圈,位置分布确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感。“这排列…北斗七星?”他试探着问,同时举起相机,对着那巨大的灰色平台和醒目的白圈标记迅速按了几下快门。快门的“咔嚓”声在工地噪音里很轻微。
“哼,”陈克非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算是默认。他不再追问线报来源,显然也明白记者的职业壁垒。“玄乎?等着看里面的东西,那才叫开眼。七个人,封在水泥里,摆成勺子状。发现的时候,混凝土还没完全干透,那气味…”他顿住,下颌线绷紧,显然回忆那场景并不愉快。他指了指平台中心区域,“主浇筑区就在那儿,凝固得最快。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差很大,但浇筑几乎是同时完成的。这手法…简直像在搞什么邪门仪式。”
“邪门仪式?”林见远咀嚼着这个词,心头一跳。几乎同时,一个清朗但带着某种独特冷硬质感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完整版见下一卷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