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代理协议,陈山河婉拒了钱老板多留几天的邀请,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北归的火车。
他没有带走预付款(钱老板坚持要给,他推说等第一批货发出再结算),却带走了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一份沉甸甸的合同,一脑子南方市场的鲜活信息,还有一颗被彻底点燃的雄心。
火车“况且况且”地行驶,窗外的景色由南方的葱茏湿润,逐渐变回北方的萧瑟苍茫。陈山河靠在硬座车厢的窗边,看着飞速倒退的田野,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代理协议签了,是好事,也是压力。这意味着,“北匠工坊”的产能必须上一个新台阶!以前是小打小闹,接单生产,现在是面向一个广阔市场的稳定供货。钱老板那边的胃口不小,第一批订单的数量,就抵得上工坊过去小半年的产量。
人手、场地、设备、原料……问题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人手是最大的瓶颈。郑怀古年纪大了,精细活可以,但产量有限。石根还在学,顶不了大梁。王老蔫主要负责粗加工和杂务。必须再招人,而且要招有基础、肯学的年轻人。屯子里还有没有好苗子?邻村呢?
场地也不够用了。现在的工坊,堆放木料、加工、成品存放都挤在一起,乱糟糟的。必须扩建!后院还有空地,可以再起两间厂房,一间专门做粗加工和木料存放,一间做细作和成品库。这事得尽快找老支书批地皮。
设备也得升级。光靠手工和那几台二手电刨、电钻,效率太低。得想办法再添置点机械,比如带锯机、压刨机,虽然贵,但长远看值得。钱从哪里来?这次南方的订单,预付款下来能解燃眉之急,但长远看,资金还是紧张。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信用社贷点款?现在有营业执照和县里的表彰,贷款应该容易些。
原料供应也要稳定。以前是零散收购,以后用量大了,得建立稳定的采购渠道。林业局吴局长那边的关系要维护好,看看能不能签个长期供货协议。南方的硬木虽然好,但成本高,初期还是以本地优质木材为主,打出名气后再考虑高端材料。
还有运输问题。往南方发货,零散走邮局或者捎带不行了,得找可靠的货运公司,谈个长期合作价格。
千头万绪,但陈山河心里并不慌乱。问题越多,说明发展的空间越大。他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和铅笔,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光,一条条地记下要点,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划图:
第一步,回去立刻招人,以老带新,快速形成生产能力。
第二步,开春就动工扩建厂房,改善生产环境。
第三步,用南方订单的回款,逐步添置关键设备,提升效率。
第四步,巩固原料渠道,确保供应稳定。
第五步,建立规范的财务和库存管理制度,由杏枝负责。
他要把“北匠工坊”,从一个手工作坊,逐步改造成一个初具规模、管理规范的小型企业。
火车进入东北地界,气温明显降低,车窗上结了一层薄霜。陈山河呵了口气,擦掉一块玻璃,望着外面熟悉的、被白雪覆盖的黑土地,心里涌起一股豪情。
南方虽好,终究是别人的繁华。他的根在这里,在这片生他养他的黑土地上。他要做的,不是背井离乡去追逐别人的脚步,而是立足根本,把“北匠”的品牌,从这片黑土地打响,然后,堂堂正正地卖到南方,卖到全国!
这趟南下,他看到了差距,也看到了方向。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有点手艺的农村青年,而是一个有了品牌意识、市场眼光和经营头脑的企业经营者。
三天后,火车终于抵达了省城。陈山河拎着简单的行李和那份珍贵的合同,走出车站,深吸了一口凛冽而熟悉的空气。他没有停留,直接转乘长途汽车,赶往红旗公社。
离家越近,他的心情越是急切。他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杏枝,告诉郑师傅,告诉所有跟着他干的人。他要带着他们,一起迎接这个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
逆袭的路上,每一次远行,都是为了更好地归来。而这一次归来,他将带领“北匠工坊”,驶上一条全新的、更宽阔的跑道。车轮滚滚,载着陈山河和他的梦想,向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