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内,空气被楚风那一句冰冷刺骨的命令瞬间冻住。
“强攻!给老子抓活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摘下耳机,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着一股罕见的暴怒。
苏月璃受伤了。
与此同时,裁缝铺斜对面的茶馆二楼,正端着茶碗装模作样看风景的刘三金,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也传来这道命令。
他的手猛的一抖,茶水洒了一桌。
“我操!”
刘三金下意识低骂一声,顾不上擦拭,目光死死的钉在裁缝铺方向。
出事了!
按照原定计划,苏月璃应该是在确认目标身份后,发出一个安全信号,然后他们再从容布局抓捕。
可现在,楚风直接下达了强攻命令!
这意味着,苏月璃暴露,并且遇到了极大危险!
就在刘三金心急如焚的瞬间,一道魁梧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从裁缝铺正对面的小巷里猛的窜了出来!
是王大力!
这憨直壮汉,在耳机里听到命令的那一刻,他那简单的脑袋里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计划会改变。
组长的命令,就是天!
他赤着上身,虬结的肌肉在山城阴沉天光下,反射着古铜光泽。他像头被彻底激怒的蛮牛,双腿在青石板路面重重一踏,整个人挟带一股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直冲裁缝铺那扇雅致的木门!
街上的行人跟黄包车夫都被这突来的一幕吓傻了,纷纷避让。
他们只看到一个影子,一个充满爆炸性力量的影子,横跨了整条街道。
裁缝铺里。
佐佐木一击失手,手腕顺势下压,锋利剪刀化作一道致命寒芒,横着划向苏月璃的咽喉。
他脸上温和谦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淫血腥多年才能养成的,属于顶尖特工的冷静跟狠戾。
他知道,从对方说出那句暗语开始,今天就不可能善了。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在最短时间内,干掉眼前这个女人,然后从后门撤离!
苏月里心中警铃大作,后仰的身体顺势向旁边一滚,姿态狼狈,却以毫厘之差躲开这封喉一剪。
然而,她身上那件名贵旗袍却没能幸免。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剪刀尖端从她的左臂上划过,瞬间带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传来,苏月璃的脸色瞬间惨白,但她眼神却愈发冰冷。
她强忍剧痛,右手已经摸向藏在大腿内侧的匕首。
店里的学徒跟客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发出惊恐尖叫。
佐佐木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手腕再翻,剪刀如毒蛇出洞,第三次刺向倒地的苏月璃心脏!
他要在警卫冲进来之前,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然而,他的剪刀还没刺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整个裁缝铺都为之一震!
“轰——!”
那扇由名贵楠木打造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大门,像被一头史前巨兽迎面撞上,瞬间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中,王大力那魁梧如山的身影,裹挟漫天烟尘,出现在门口!
佐佐木的瞳孔骤然收缩!
好快的反应!好强的爆发力!
他心中骇然,刺向苏月璃的动作猛的一滞。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没有任何犹豫,佐佐木猛的转身,另一只手闪电般的伸向自己衣领,从里面抠出一颗黑色蜡丸。
自尽!
这是帝国特工最后的尊严!
他毫不迟疑的将蜡丸塞进嘴里,牙齿就要用力咬下!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下一秒,剧毒就会侵蚀他的神经,他将带着帝国的秘密,有尊严的死去。
然而,他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力量,从他下巴处,轰然爆发!
王大力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看着佐佐木那决绝赴死的动作,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笑容。
“想死?问过老子没有!”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五指紧握成拳,腰背发力,一记刚猛无匹的右手上勾拳,以最简单最粗暴的姿态,结结实实的轰在佐佐木的下巴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彻整个裁缝铺。
佐佐木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火车头迎面撞上,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半空中,一颗黑色蜡丸,混着几颗断裂的牙齿跟一口血沫,划出一道凄美弧线,远远飞了出去。
“噗通!”
佐佐木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后面的布料架上,将那些名贵的丝绸砸得一片狼藉,随即像滩烂泥般滑落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他的下巴,以一个诡异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彻底脱臼。
整个裁缝铺,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尖叫的客人跟学徒,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呆呆的看着门口那个如同魔神般的壮汉,又看了看地上那滩不省人事的烂泥,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他妈是拍电影吗?
王大力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看都没看地上的佐佐木,直走到苏月璃身边。
他小心翼翼的扶起苏月璃,看着她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跟染红的旗袍,憨厚脸上第一次露出愤怒跟自责。
“你没事吧?都怪俺,俺来晚了!”
很快,李铁柱跟几个阎王殿的队员冲了进来,利落的将昏死的佐佐木捆成一个粽子,堵上嘴,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消失在混乱的街道尽头。
......
山城公馆,七号楼。
气氛压抑的可怕。
佐佐木被直接扔进了地下审讯室,王大力跟李铁柱亲自看守。
而楚风,却看都没看那个重要俘虏一眼。
他从一进门,目光就死死的锁在苏月璃那条还在渗血的手臂上。
他一言不发,直接拉起苏月璃的手,就往自己办公室走。他的步伐很快,力气也很大,完全不像平时的沉稳。
苏月璃被他拉着,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看着他那紧绷的侧脸跟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砰!”
办公室的门被楚风一脚踢开,又反手关上。
他不由分说的将苏月璃按在沙发上,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医疗箱。
他蹲下身,打开箱子,里面是各种产自德国跟美国的顶级伤药医疗器械。
楚风拿出剪刀,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直接“咔嚓”一声,剪开苏月璃手臂上那件被血浸透价值不菲的云锦旗袍。
撕裂的布料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皮肉外翻,看起来狰狞可怖。
楚风的眼神,瞬间又冷了几分。
他拿出棉球跟消毒酒精,抬头看了苏月璃一眼,声音低沉沙哑。
“忍着点。”
说完,不等苏月璃反应,沾着酒精的棉球已经狠狠的按在伤口上。
“嘶——!”
剧烈的刺痛,让苏月璃这个受过最严格酷刑训练的王牌特工,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的一颤。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却在这时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退缩。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无比专注的为她清洗伤口。他的动作很专业,甚至有些粗暴,但苏月璃却能感觉到,他那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是在......愤怒吗?
苏月璃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低着头,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他的眼睛。但她能看到他紧锁的眉头,能看到他那因为用力而绷紧的下颚线。
她不是没有受过伤。
在过去那些年里,她受过比这重得多的伤。
可每次受伤后,戴笠看到的,都只是一件被损坏的工具。他会关心这次的损失有多大,会不会影响下一次的使用。他会请最好的医生,但他只是在维修一件昂贵的物品。
可楚风不一样。
苏月璃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此刻身上散发出的,不是对任务失利的惋惜,也不是对工具损坏的可惜。
那是一种纯粹的,因为“自己人”受伤而产生的暴怒。
他身上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我的人,谁他妈敢动”的狂暴宣言。
消毒,上药,缝合,包扎。
楚风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的像个外科医生。
当他打好最后一个结,剪断纱布后,才缓缓抬头。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四目相对。
楚风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但那刀锋之下,却藏着一丝苏月璃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
有后怕,有责备,还有一丝......心疼。
苏月璃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那双眼睛,忽然觉得手臂上的伤,一点都不疼了。
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最冰冷的那个角落,悄然涌起,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得厉害,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下次,”
楚风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的厉害。
“不准再这么冒险。你的命,比任何任务都重要。”
说完,他站起身,仿佛刚刚那个流露出片刻温情的男人只是幻觉。他又变回那个冷酷的活阎王。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那个枯蝉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楚风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苏月璃一个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臂,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滚烫一片。
镜子里,那个向来以冷艳跟魅惑着称的黑玫瑰,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见过的,如同怀春少女般的娇羞跟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