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点燃一根烟，没说话。
王大力松开手。
中村源一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眼泪跟鼻涕糊了一脸。
他大口喘气，身子不受控制的抽搐。
“我说，我全都说。”他嘴里吐出语无伦次的哀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楚风瞅着他，脸上没什么波澜。
“先说，说完，我再考虑你的请求。”
刘三金马上搬了张桌子过来，铺开纸笔准备记录。
中村源一两眼发直，他抬起头，用一种彻底绝望的调子，开始交代。
“鼹鼠...鼹鼠是财政部次长范成周的秘书，叫陈启明。”
刘三金握笔的手抖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晕开个黑点。
财政部次长的秘书！！！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间谍案了。
这足以让整个山城的官场来一场大地震。
中村源一嗓音沙哑，断断续续。
“我们...我们从不直接见面。他每周二上午，都借口牙疼，来我诊所看牙。”
“情报，就藏在一颗特制的假牙里。他来的时候，我帮他取下坏掉的假牙，换颗新的。情报就藏在里面。”
“他用这法子，向我传递了...传递了很多关于政府财政预算跟物资采购计划...还有...还有几次重要军事行动的后勤调度方案...”
中村源一每说一句，刘三金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奋笔疾书，写字的手因为激动跟恐惧不断颤抖。
这些情报，随便哪条漏出去，都足以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楚风的表情依旧没任何变化，他就那么安静的抽着烟，听着。
等中村源一交代完关于陈启明的所有细节，楚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他在山城的情报网络，除了陈启明，还有谁？”
中村源一的身子剧烈抖了一下。
“我...我不能...”
楚风没说话，就对着旁边的王大力使了个眼色。
王大力会意，掰了掰手指，骨节发出咔吧脆响，他一步一步走向中村源一。
“我说！！我说！！”
中村源一再次崩溃，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把他知道的所有潜伏人员跟联络点还有安全屋，毫无保留的全吐了出来。
刘三金一连换了三张纸，才把这份长长的名单全记了下来。
最后一个名字落下，审讯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中村源一彻底虚脱，头一歪，昏死过去。
楚风掐灭烟头，站起身。
“三金，把口供整理好。一个字都不能错。”
“是，组长。”刘三金说话都在发颤。
楚风走到王大力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把这废物弄醒，带上他，我们连夜去见戴老板。”
王大力咧嘴一笑，拎起一桶冰水，对着中村源一的头就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
半小时后。
夜色寂静，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高速驶向罗家湾。
楚风坐在副驾，闭目养神。
后座上，王大力跟李铁柱一左一右，把半死不活的中村源一夹在中间。
刘三金开着车，手心全是汗。
他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楚风，目光里全是敬畏。
刚到山城几天？不止抓到日军情报网的核心头目，还挖出了潜伏在财政部高层的鼹鼠。
这种手段，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
这是神仙。
轿车在戴笠的官邸前停下。
荷枪实弹的卫兵围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车里的人。
楚风推开车门下去。
“军统总部，特别督查小组组长楚风，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戴老板。”
他的喊话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卫兵队长显然接到过命令，认识楚风。他不敢怠慢，马上跑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毛人凤披着件睡衣，睡眼惺忪的从里头走出来。
当他看到楚风，还有被从车里拖出来，已经不成人形的中村源一时，他脸上的困意一下就没了。
“楚风？你...你这是...”
“毛秘书，军情紧急，我必须马上见老板。”楚风的语气不容置疑。
毛人凤对上他冰冷的视线，不敢再多问，马上转身，快步的向书房走去。
戴笠的书房灯火通明。
他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只穿着件丝绸睡袍，脸色有点不悦。
当他看到楚风带着个浑身是血的俘虏走进来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楚风，你最好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为什么要在半夜吵醒我。”
楚风没说话，就对刘三金使了个眼色。
刘三金马上把那份刚整理好，墨迹还没干透的口供，用颤抖的双手呈了上去。
戴笠狐疑的接过那几张纸。
他只看了一眼。
那双鹰隼似的眸子，猛的睁大了。
他看清了财政部次长秘书陈启明这几个字。
他的呼吸，在那一下停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一下就凝固了。
戴笠的目光从口供上移开，慢慢的，落在楚风脸上。
他死死的盯着楚风。
这次，他看楚风的眼神变了，没了试探，也没了欣赏。
那是一种混着震惊跟难以置信，还有藏不住的...敬畏。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申城请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这...都是真的？”戴笠嗓子发干，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人就在外头。”楚风指了指门口，“您可以亲自审问。”
戴笠把那份薄薄的口供放在桌上，动作有点僵硬。
那几张纸，此刻却有千钧之重。
他知道，这份口供一旦证实，将在山城掀起一场何等恐怖的政治风暴。
他沉默了。
书房里安静的可怕。
过了很久，戴笠突然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给我把行动处跟情报处所有在家的副处长以上人员，全部叫到会议室。十分钟内，必须到！”
他说话声不大，但充满了决断跟森然的杀意。
放下电话，他再次看向楚风，目光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但那深处的一丝敬畏，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次，你又立了大功。”
“为老板分忧，分内之事。”楚风的回答依旧平静。
“好一个分内之事。”戴笠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字一句的说：“陈启明这条线，由你，由你的阎王殿全权负责。”
毛人凤的瞳孔猛的一缩。
这么大的案子，不交由行动处跟情报处联合办理，而是交给一个刚成立的小组？
“我给你授权。”戴笠语气冰冷，“从现在起，你可以调动军统在山城的任何资源，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配合你。”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戴笠的目光如刀，“秘密抓捕，人赃并获。我要从他嘴里，挖出所有跟他有过接触的人。我要顺着这条线，把所有藏在政府里的蛀虫，一只一只，全给揪出来！”
“是，老板！”楚风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去吧。”戴笠挥挥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份口供，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楚风转身，带着他的队员，走出戴笠的官邸。
等他们回到山城公馆七号楼，东方的天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楚风站在小楼的阳台上，点燃一根烟，看着远处晨雾里若隐若现的山城轮廓。
王大力跟刘三金站在他身后，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跟狂热。
他们知道，从今晚起，阎王殿这三个字，将不只是一个代号。
它将是悬在所有日谍跟汉奸头顶，最锋利也最冷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执剑人，就是他们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