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楚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的烫在监听室里每个人的神经上。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聚到了监控屏幕上。
屏幕里，土肥原良介还跟个石佛似的盘坐着，一动不动，脸上屁表情没有。
王大力眼睛瞪得溜圆，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抓了抓脑袋，满脸的搞不懂。
「组。。。组长，找到了啥？俺咋啥也没瞅见呢？」
不光他看不懂，刘三金跟其他几个阎王殿的老成员，也同样是脑子直接宕机了。
那个小鬼子明明跟前十五天一毛一样，别说动一下，连呼吸频率都没变过，哪儿来的破绽？
只有苏月璃，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像是看穿了什么。
她的目光也钉在土肥原良介的脸上，不，更准确的说，是钉在他的左眼眼皮上。
刚才那一瞬间剧烈的颤动，就算再微弱，也照样没逃过她这双王牌特工的眼睛。
楚风没解释，只是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晚秋身上，她一直没说话，但两只手早就死死的攥在了一起。
他声音很平，但就是有种让你没法顶嘴的魔力。
「晚秋，听到那个番号了么？」
「听到了。」林晚秋用力的点了点头，清秀的脸上因为紧张还有兴奋，透出一股病态的潮红。
「很好。」楚风嘴角一咧，那笑又冷又狠，「现在，绕着这个独立混成第四旅团，给我编个故事。」
「一场。。。全军覆没的玉碎之战。」
「轰！」
这话一出口，王大力跟刘三金他们当场就懵了。
啥玩意儿？
编故事？
还他娘的是一场玉碎之战？
这。。。这跟审讯有毛关系？
可林晚秋呢，却像是一下子开了窍，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她想都没想，一屁股坐回到那台复杂的信号发生器前，十根手指在键盘跟旋钮上直接舞出了残影！快得吓人！！！
海量的军事情报，华北地图，气象数据，兵力配置图~~~无数的信息碎片，在她那个堪比超算的脑子里高速碰撞，筛选，重组！简直YYdS！
王大力在旁边看得眼都花了，只觉得这哪儿是在工作啊，这简直是在搞什么神秘又恐怖的仪式，正常人根本看不懂！！！
两个小时后。
一份细节完美到令人发指的假战报，新鲜出炉。
时间，地点，兵力部署，交战过程，甚至每个参战部队指挥官的名字，都编得滴水不漏，足够骗过任何一个对华北战局不咋了解的参谋。
「准备好了？」楚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对着麦克风，用力的点了下头。
她的声音一经过信号发生器处理，立马全是刺啦刺啦的杂音跟电流声，听起来就跟从千里之外的战场，用一部破电台好不容易传过来似的。
那是一种混着悲愤，绝望，还有带着点帝国狂信徒最后骄傲的，战地记者的声音。
「。。。这里是帝国新闻协会，驻华北方面军特派记者，山本信我。。。」
「现在，我含着血泪，向国内的父老乡亲们，播报一则~~~悲壮的消息~~~」
牢房里。
一直跟个老和尚入定似的土肥原良介，在听到华北方面军这几个字时，耳朵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但他还是闭着眼，脸上甚至挂着点若有似无的嘲讽。
「又是这种低级的把戏。以为换个播音员，换个腔调，就能让我信了你们的鬼话？幼稚。」
可是，当收音机里那个悲怆的声音，开始详细播报那场所谓的c号作战的惨烈战况时，土肥原良介脸上的嘲讽，一点点的僵住了。
「。。。我英勇的独立混成第四旅团，在太行山区，遭遇了十倍于己的赤匪主力围攻。。。」
「。。。旅团长井上少将，身先士卒，在带队突围的时候，身中数弹，还高喊着天皇陛下板载，力战而亡。。。」
「。。。大佐联队长山田信一，在弹尽粮绝的时候，拔出佩刀，带着最后三百名帝国勇士，向赤匪阵地发起决死冲锋，全员玉碎。。。」
一个又一个真实的名字，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番号，配上一场被编织得毫无破绽的惨败，像一把把无形的锤子，狠狠的砸在土肥原良介的心口上。
他盘坐的身体，自己都没察觉的绷紧了。
他的呼吸节奏，第一次乱了那么一丢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独立混成第四旅团是帝国陆军的精锐，装备精良，战斗经验丰富，怎么可能在区区太行山，被一群泥腿子一样的赤匪打到全军覆没？」
「这是谎言！这是最烂的谎言！」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但收音机里那个声音，却像啃骨头的蛆虫，带着让人没法不信的细节跟巨大的悲痛，一个劲的往他耳朵里钻，腐蚀着他的意志。
监听室里，气氛压抑得要死。
所有人都憋着气，死死的盯着屏幕上那个已经开始轻微发抖的男人。
就在这时，林晚秋的播报顿了一下。
她通过高敏度的拾音器，清楚的捕捉到了土肥原良介那已经变粗变乱的呼吸声。
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楚风的目光，也透过监听设备，跟她对上了。
林晚秋的眼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的疯狂跟决绝。
她没有照着稿子念，而是用一种更悲痛欲绝，几乎是泣血的腔调o(╥﹏╥)o，即兴发挥了起来。
「。。。在阵亡的帝国英烈中，还有一个名字，我们必须记住。。。」
「他就是独立混成第四旅团下面的，第三十二步兵大队大队长，井上雄彦少佐！」
当井上雄彦这四个字被念出来的瞬间，土肥原良介的身体跟被雷劈了似的，狠狠一抖！
林晚秋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最残忍的手术刀，精准的切开他灵魂最深的口子。
「。。。井上少佐，是土肥原良介阁下在陆军士官学校的同期死党，也是帝国最勇敢的剑道高手。。。」
「。。。在被赤匪包围的最后时刻，他拒绝投降，在阵地的最高处，面向东方，遥拜天皇，然后~~~切腹自尽，用最壮烈的方式，扞卫了帝国武士最后的尊严！！！」
「轰---！！！」
这最后一句，就像一万吨炸药，在土肥原良介的精神世界里一下炸了！
挚友！切腹！尊严！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在这一刻，终于「咔嚓」一声，彻底碎了！
他猛的睁开眼，那双本来毫无波动的眼睛里，早就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血丝，红得吓人！
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条血线，从他咬破的嘴角慢慢的渗了出来。
「啊---！！！」
一声不像人叫的，压抑到极点，又好像撕裂了灵魂的悲鸣，从他的喉咙最深处，硬给挤了出来！
监听室里，王大力跟刘三金他们脸都白了，被这声恐怖的悲鸣吓得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他们见过无数硬汉在酷刑下崩溃，却从没听过这么绝望，这么。。。让人心慌的哀嚎！！！
那不是肉体上的痛，那是信仰被连根拔起，灵魂被活活撕碎的，来自地狱的嘶吼！！！
屏幕里，土肥原良介再也没了之前半点的从容跟镇定。
他像头疯了的野兽，用头疯狂的撞着冰冷的墙，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好像想用这种方式来宣泄那股快要把他整个人撑爆的悲痛。
他的骄傲，他的信仰，还有他那号称坚不可摧的武士道精神~~~在挚友惨死这根精准投下的最后一根稻草面前，被压得粉身碎骨，毛都不剩！
他蜷在墙角，用双手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像条被抽了脊梁骨，快要死的野狗。
楚风看着屏幕上那个彻底崩溃的身影，嘴角，终于慢慢的咧开了。
堡垒，从内部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