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门外的秦安,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里面的情景,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限,随时准备冲进去付出任何代价。
那一声“傅知言”,如同一颗投入狂暴深渊的石子,激起的并非涟漪,而是更加骇人的惊涛骇浪!
短暂的停顿之后,傅知言眼中的血色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像是被注入了燃料,燃烧得更加疯狂!
“吼——!!!”
一声蕴含着极致痛苦和暴戾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整个“静心阁”都为之震颤!
环绕在他周身的黑色煞气瞬间暴走,化作无数条狰狞的触手,铺天盖地地朝着陆晚灵席卷而来!那气势,仿佛要将这个胆敢唤醒魔鬼的女人,撕成最原始的碎片!
“大师!快退!”秦安的喊声已经变了调。
然而,陆晚灵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她看着那个被痛苦和疯狂吞噬的男人,看着那双已经认不出自己的血色眼眸,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跨越了万古的叹息。
“我的劫,你不该如此痛苦。”
她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在那些足以撕裂钢铁的煞气触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刹那,她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场毁灭风暴,一步步向前走去。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狂暴的煞气,在靠近她身体三尺范围时,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障,又像是见到了天敌,纷纷发出了畏惧的嘶鸣,混乱地向两侧退散,硬生生为她开出了一条绝对安全的通道。
秦安在门外,已经看得彻底呆滞。
他张大了嘴,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三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
陆晚灵就这么穿过了煞气风暴,走到了被铁链束缚的傅知言面前。
近在咫尺。
他能闻到她身上清冽的、不属于这个死寂之地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他更加狂躁,他疯狂地挣扎着,玄铁锁链被他拉扯得火星四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只被挣脱束缚的手,带着尖锐的指甲,猛地朝陆晚灵的脸抓来!
就在那利爪即将划破她肌肤的瞬间,陆晚灵抬起了手。
她的动作并不快,却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傅知言的手腕。
她的手很小,肌肤白皙细腻,看起来没有丝毫力道。但被她抓住的傅知言,却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任凭他如何嘶吼挣扎,那只狂暴的手臂竟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安静点。”
陆晚灵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她另一只手抬起,将一缕散乱的黑发别到傅知言耳后,然后,做出了一个让秦安几乎魂飞魄散的动作。
她微微俯身,将自己白皙纤细的脖颈,主动凑向了傅知言那因为嘶吼而张开的嘴边。
“疯了!她疯了!”秦安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傅知言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然而,预想中鲜血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就在他的牙齿即将刺入陆晚灵皮肤的刹那,一道微不可见的金色光芒从她脖颈处一闪而过。傅知言如遭雷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弹开,重重地撞回椅背上。
陆晚灵直起身,白皙的脖颈上,只有两道浅浅的齿痕,甚至没有破皮。
而她的指尖,却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上了一滴从傅知言唇边溢出的鲜血。
那滴血,漆黑如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以汝之血,承吾之命。百世纠缠,今世为了。”
陆晚灵神色肃穆,口中念着古老而玄奥的咒文。她以那滴黑血为引,用自己的指尖,在傅知言光洁的眉心,迅速画下了一道金色与血色交织的复杂符文!
正是她上一世种下的“宿命结”的解符!
当符文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啊——!!!”
傅知言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无数混乱的画面、破碎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 有身披金甲的女战神,有青灯古佛下的寂寥僧人,有挥斥方遒的帝王……每一世,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他纠缠。
他眼中的血色疯狂地翻涌、退散,又再次聚集。属于他自己的黑色瞳孔,在血海中沉浮,挣扎着想要夺回控制权。
他眉心的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整个黑暗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那些环绕在他周身的煞气,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发出了凄厉的尖啸,飞速地消融、退回他的体内。
门外的秦安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用手臂挡在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散去。
房间里,死一般地安静下来。
秦安颤抖着放下手臂,看向室内。
只见傅知言已经不再挣扎,他瘫在椅子上,浑身被汗水湿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傅知言那双骇人的血色眼眸,此刻,血色已经褪去了大半,虽然依旧布满血丝,但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深邃如夜的黑色瞳孔。
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茫然,有了痛苦,有了……一丝属于人的神采。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陆晚灵,嘴唇翕动,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挤出了一个字。
“……你?”
陆晚灵看着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转身走出了房间。
经过秦安身边时,她淡淡地开口:“他的神魂被煞气侵蚀太久,宿命结又与他融为一体。我刚才只是用我的本命之气,暂时将它封印了。”
秦安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闻言立刻回神,恭敬地问道:“那……大师的意思是?”
“他每天会有一刻钟的清醒时间。但封印只是权宜之计,每压制一次,下一次的反噬就会更强。”陆晚灵的脸色,比来时苍白了几分。动用本命之气,对她如今这具身体负担极大。
“想要彻底根除,我需要三样东西。”
“大师请讲!无论是什么,傅家都会找到!”秦安看到了真正的希望,激动地说道。
“第一,天山雪莲之心,年份不得低于千年。”
“第二,东海鲛人之泪,需是心甘情愿所流。”
“第三,”陆晚灵顿了顿,目光幽深,“需要他,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亲手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赠予我。”
秦安听着前两个,只觉得是传说中的东西,但傅家权势滔天,未必找不到。可听到第三个,他愣住了。
这……算什么条件?
陆晚灵没有解释,只是留下一句:“备好东西,再来找我。”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去。
秦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房间里那个眼神茫然、似乎正在与痛苦对抗的傅知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