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不面露惊色。
徐奉年揉了揉眼睛,徐芷虎朱唇微张,唯有徐晓与徐谓熊神色如常,显然早有预料。
凉亭中,
李锛义摆手道:人各有志,非我所愿,还请李先生莫要强求。
所谓北凉首席谋士不过虚名罢了,李亦山如今的境遇便是前车之鉴,他岂会重蹈覆辙?
李亦山微微颔首,原本灰败的面容泛起一丝血色。
李锛心下了然,这抹红晕不过是残灯复明之相。
先生可还有未竟之事?
李锛低声询问。
待我去后,奉年必来相求。
届时还望先生回绝。
李亦山遥望徐奉年,语气决然。
为何?
李锛眉头微蹙。
李某早该赴黄泉,这些年在北凉偷生已是侥幸,如今该去赎罪了。
李亦山神色坦然。
当真?
当真。
不悔?
不悔。
那北凉呢?就此放手?
倦了。
李亦山望向未完的棋局,轻叹:可惜未能与先生弈完此局。
便作和局如何?
李锛叹息道。
善。
李亦山凝望着听潮湖景,二十年来首次驻足观赏。
渐渐地,他的视线开始涣散,眼帘愈发沉重,终至神思湮灭。
远处众人察觉异样,慌忙奔来。
见李亦山已然仙逝,轩辕青锋等皆怔立当场。
徐奉年肝肠寸断,忽瞥见李锛,眼中骤现希冀:
先生!师父可还有救?
痴儿,且看清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李锛扫了徐奉年一眼,这小子对自己的能耐心里就没点数?
求先生救我父亲。
徐奉年躬身长揖,徐骁也投来殷切目光。
李锛略作沉吟:救活李先生不过举手之劳,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
徐骁接话。
只是李先生方才特意嘱咐,生死由天,让我顺其自然,莫要为他逆天改命。
李锛据实相告。
亦山真这么说?
见李锛颔首,徐骁默然片刻——看来这些年确实把他熬干了,否则怎会说出这等丧气话。
徐骁转向徐奉年:奉年,要不......
要个屁!
徐奉年直接打断,指着徐骁鼻子骂道:师父犯糊涂,你徐骁也跟着糊涂?今儿我把话撂这儿,师父绝不能死!
转头对李锛抱拳:请先生放手施为,事后我自会向师父交代!
王爷?
李锛看向徐骁。
亦山这些年不容易,我懂。
可眼下北凉风雨飘摇,实在离不得他!徐骁同样郑重行礼:劳烦先生了。
徐堰彬等北凉将领齐刷刷躬身。
好。
李锛权衡利弊后应下。
李亦山确实死不得——这位军师若殁了,北凉便如猛虎断爪,任人鱼肉。
北凉式微,于他亦无益处。
至于他自己?当谋士太费脑子,还是算了吧。
当下布起偷天换日大阵。
准备停当,李锛唤来徐堰彬:稍后天劫与天地反噬,就仰仗将军了!
先生放心。
阵法运转,浩瀚生机自四方汇聚而来。
李锛将这股力量引入李亦山体内,转眼间,李亦山胸膛起伏,苍白的面容逐渐恢复血色。
轰隆——
天际骤然阴云密布,雷劫威势更甚从前。
徐堰彬纵身跃起,银枪直指苍穹。
待雷云溃散,他落回凉亭时,衣袍破碎,气息紊乱。
未及喘息,浓重死气如潮水般席卷而至,瞬间笼罩凉亭。
徐堰彬横枪而立,却在死气侵蚀下迅速衰老,皱纹如沟壑爬满面庞。
徐叔!
徐奉年等人见他须发皆白,不禁惊呼。
徐堰彬暴喝声中,众人急撤。
唯有李锛伫立原地——他深知此劫若不应,北凉王府必将生机尽灭。
指节掐得发白,李锛猛然忆起曾用于转移天劫的阵法。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青石地上疾书阵纹。
远处,徐芷虎见李锛未退,提裙欲冲,却被徐谓熊横臂拦住。
让路!徐芷虎眸中带火。
此刻上前,徒增累赘。
徐谓熊凝视凉亭方向,我们的牵挂,不比你少半分。
徐奉年声音发颤:当年救绿袍儿前辈时,何曾见过这般凶险......
话音未落,一抹素影已掠过人群,直奔凉亭而去。
“端木先生!”
紫女目光深邃,轩辕青锋神色微妙,徐芷虎紧握双拳。
“需要我做什么?”
走入凉亭的端木蓉直视李锛。
“你怎么会来?”
李锛面露惊讶。
“快说要我如何相助!”
端木蓉没有回答,再次追问。
“帮我设下转移阵法,我要把这些死气渡给听潮湖的万尾锦鲤。
”
端木蓉立即动手布阵,转眼间阵法成型。
李锛对形如枯槁的徐堰彬喊道:
“把死气引入阵中!”
徐堰彬当即将所有死气灌入转移阵法。
待风平浪静,李锛终于松了口气。
只见听潮湖面浮起无数翻白的锦鲤。
此刻李亦山缓缓睁眼,
环顾四周,不禁露出苦涩笑容。
“李先生醒了?”
徐堰彬颤巍巍走到他面前。
李亦山茫然点头,迟疑道:
“您是...?”
这垂暮老者为何似曾相识?
“在下徐堰彬。
”
老人如实相告。
“徐将军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李亦山满心疑惑。
这时众人围拢过来,徐奉年喜形于色:
“师父您总算醒了!我还以为您真要抛下徒儿了。
”
“唉。
”
“师父您不知道,方才...”
听完徐奉年讲述的来龙去脉,李亦山眼中泛起波澜。
他没想到众人为救自己竟冒如此风险,心中最后那点芥蒂顿时消散。
李亦山郑重向众人躬身:
“诸位今日救命大恩,亦山永志不忘,来日必当报答!”
“无妨无妨,李先生能醒来便是万幸!”
徐堰彬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李锛见状,眼角微微一跳——
徐堰彬倒是心宽,李亦山是没事了,可他自己却摊上了 ** 烦。
寿元耗尽这种事,他难道毫无察觉?
这一路从徽山到北凉,徐堰彬多次护他周全,两人早已生死与共。
李锛绝不能眼睁睁看他送命。
可眼下还有件蹊跷事——
此番为李亦山逆天改命,阵法手法皆无疏漏,怎会招来如此骇人的天罚?若不查明缘由,这手段是万万不敢再用了。
正思忖间,徐奉年凑过来央求:“先生既救得了我师父,不如再发发善心,替我徐叔诊治?”
李锛摇头:“眼下无能为力。”
“可是因方才的天罚?”徐奉年追问。
“正是。
”李锛颔首,“此次反噬远超以往,凶险异常。
虽说先前借锦鲤转嫁灾厄......”他瞥了眼湖面漂浮的鱼肚白,“但终究是与天争命,岂能儿戏?”
徐奉年仍不死心:“先生道法通玄,何不再试......”
“胡闹!”端木蓉冷声打断,“方才若有一丝差池,半个凉州城的生灵都要陪葬。
天道煌煌,岂容投机取巧?”
众人闻言倒吸凉气,徐奉年这才噤声。
“徐兄尚有时日,容我再谋对策。
”李锛沉吟道。
徐奉年郑重行礼:“全仰仗先生了。”
恰逢膳时,徐哓邀众人入席,既为李锛接风,亦贺李亦山重生之喜。
众人纷纷应允,继续前行。
途中,李锛对李亦山说道:
先生务必保重,我们费尽心力将你救回,你可要好好活着。
李兄不必担忧。
李亦山答道,在下定当珍重性命。
北凉的重任还需你来承担,切莫觉得辛苦。
李锛又叮嘱道。
李兄放心。
李亦山微微一笑,接着提议:既然李兄不愿入阁,不如让陈希亮进听潮阁如何?
眼下尚有余裕,正好可以栽培一位合适的继任者。
此事需问他本人意见。
李锛随即唤来陈希亮说明缘由,陈希亮欣然应允:承蒙李先生不弃,在下愿随先生入阁。
真正打动这位寒门学子的并非北凉次席之位,而是听潮阁那十万卷藏书。
在他眼中,这些包啰万象的典籍无异于一座亟待开采的宝库。
甚好。
不多时,众人抵达王府大厅。
厅内陈设华贵,连桌椅皆由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
徐哓请李锛上座,却被婉拒。
最终李锛在右侧首位落座,上方是主位的徐哓,下方是作陪的李亦山,对面则是徐奉年姐弟。
待众人入席,接风宴正式开始。
一道道精致菜肴陆续呈上,很快摆满了整张餐桌。
先生莅临北凉,实乃我北凉之幸。
今日徐某在此敬先生一杯,聊表欢迎之意。
徐哓举杯致意。
众人随之举杯共饮。
就在此时,徐芷虎突然捂住胸口,面露不适地干呕起来。
怎么了?徐谓熊关切询问。
从昨夜起就这样,许是身子有些不适。
徐芷虎摆摆手说:你们忙你们的,我歇会儿就没事了。
确定不用叫大夫?徐谓熊仍不放心。
真不用!徐芷虎语气坚决。
徐谓熊这才吩咐下人去准备茶点,谁知徐芷虎突然又掩住嘴干呕起来。
徐谓熊转头看向身旁的端木蓉:能否劳烦端木姑娘给她瞧瞧?
正想帮忙。
端木蓉说着便为徐芷虎诊脉,片刻后露出诧异的神色。
小女身子可有大碍?一直关注这边的徐骁急忙询问。
她没病,身体很健康。
端木蓉如实相告。
那就好。
徐骁和徐谓熊同时松了口气。
徐芷虎无奈地撇撇嘴,早说了只是需要休息,非要闹这么大阵仗。
不过...端木蓉顿了顿,她有喜了。
有喜好,有喜...徐骁顺口接话,突然瞪大眼睛,什么?
喜讯来得太突然,徐奉年惊得张大嘴巴,徐谓熊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吧?徐芷虎喃喃自语,会不会诊错了?她明明不可能怀孕的。
端木蓉再次仔细诊脉,结果依旧。
她转向 ** 的李淳罡:李剑神要不要再看看?
?好!李淳罡与徐芷虎四目相对,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感受到明显的喜脉跳动,这位剑神当场石化。
老天爷——
居然真是喜脉!
李前辈?徐奉年急切追问,结果如何?
确实是喜脉没错。
得到确认后,徐奉年使劲揉了揉脸,似乎想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
徐奉年兴奋地喊道:“姐!”
他迫不及待地问:“我姐夫是谁?”
徐哓和徐谓熊也同时看向徐芷虎。
李锛浑身僵硬,心里一片慌乱。
这下糟了……
事情彻底闹大了。
71. 徐哓一拍大腿:“好家伙,我徐哓要当爷爷了!”
他实在没想到徐芷虎会这么冲动。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