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门户”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玄冰凝结的利箭，瞬间刺穿了山洞内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
空气，凝固了。
白小胖脸上的笑容僵住，那双小眼睛里刚刚燃起的对未来的憧憬，被惊骇与茫然瞬间扑灭，只剩下肉眼可见的恐惧在蔓延。
而秦书仪，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微微一晃，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
闻道阁……清理门户？
这怎么可能！
她的脑海中一片轰鸣，无数画面纷至沓来。有师长们在传功殿的谆谆教诲，有同门们在演武场上的挥汗如雨，更有无数前辈为了守护人类防线，慷慨赴死，血染长空的悲壮景象。
闻道阁，是她的家，是她的信仰，是她战斗至今的全部意义！
而现在，林绝，这个她选择信任、选择追随的男人，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要“清理”她的家？
“不……不可能！”
秦书仪的声音干涩而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第一次充满了对林绝的激烈抗拒和质疑。
“林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闻道阁是人类最后的防线之一！每一位长老都身经百战，德高望重！每一位弟子都立誓守卫苍生！怎么可能会有叛徒？！”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随之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你的信息一定有误！我不信！我绝不相信！”
一旁的白小胖吓得魂不附体，他从未见过秦书仪如此失态，也从未见过林绝如此冰冷。他结结巴巴地试图打圆场：“林……林哥，秦师姐，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闻道阁……那可是名门正派的表率啊……”
然而，林绝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平静地看着情绪几乎崩溃的秦书仪，那眼神，像是在观察一个正在发生逻辑错误的程序，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审视。
“信任是一种情感，而我处理的是事实。”
林绝的语气平淡如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秦书仪滚烫的心上。
“名单上的名字，就是一个必须被删除的错误代码，与他的声望、历史、功绩，都毫无关系。”
“错误，就必须被修正。否则，整个系统都会因为这一个节点的崩坏，而导致连锁性的灾难。”
他的话语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他就像一个至高的程序员，在陈述一个bug的危害性，冷静，客观，却也因此而显得无比残酷和非人。
这种极致的理性，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秦书仪的胸口剧烈起伏，她被林绝这种神性大于人性的姿态彻底激怒了。
“错误代码？你说我的师门长辈是错误代码？！”
她向前踏出一步，死死地盯着林绝，眼中燃烧着扞卫宗门荣誉的火焰。
“好！你告诉我，那个所谓的‘错误代码’是谁？！”
“是哪一位长老背叛了人类？！你说啊！！”
她的质问声在山洞中回荡，充满了悲愤与决绝。
山洞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显得异常刺耳。
林绝终于抬起了眼帘，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秦书仪的眼睛。
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陆问心。”
轰！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贯穿天地的惊雷，在秦书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陆问心……
陆长老？！
那个被誉为闻道阁三百年来最具智慧，最为仁厚的传功长老？
那个曾经在她年幼时，摸着她的头，温和地对她说“心有道，则剑不惑”的慈祥长者？
那个在无数次兽潮中，坐镇后方，运筹帷幄，拯救了无数弟子性命的宗门砥柱？
是他？
不可能！
这比说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秦书仪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想开口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愤怒，在这个名字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因为，这个名字的分量，太重了。
重到足以压垮她所有的信念。
林绝没有再给她任何消化和反应的时间。
对他而言，解释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执行。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前方的空地，五指张开，轻轻一划。
“嗤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起，前方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画卷，被一道黑色的裂隙硬生生撕开！
裂隙迅速扩大，内部混沌的能量翻涌，最终稳定成一道闪烁着银色光辉的门户。
门户对面，景象清晰可见——
古朴巍峨的白玉山门，上书“闻道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古字，云雾缭绕的悬空石阶，仙鹤在山峦间优雅地飞过……
那里，正是秦书仪魂牵梦萦的家。
林绝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用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余光扫向僵立在原地的秦书仪。
冰冷而功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理门户，需要一个向导。你的价值正在于此。”
话音落下，他停顿了一秒，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残忍的选择题。
“走，或者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