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内,司马靖星周身那因炼化离火草而激荡的冰火气息缓缓平复,最终内敛于丹田深处。他睁开眼,赤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在静静燃烧,那是力量初步恢复的象征,更是被无尽悲痛与决意淬炼过的寒光。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久违的、灵力充盈流转的细微声响。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金丹未复,但道基重塑,灵力新生,已然踏上了重回巅峰的道路。可这份力量,此刻尝在口中,却只有无尽的苦涩。
“殿下,您……” 守在一旁的司徒烈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凝实而内敛的气息,虎目中闪过一丝激动,但随即又被浓浓的悲伤覆盖。实力的恢复,是以吴先生的牺牲为代价。
司马靖星没有看他,目光再次投向洞口外那被风雪笼罩的、冰渊所在的方向,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没事了。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出发,去葬星海湾。”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决断。
司徒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是,殿下。”
两人不再多言,迅速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装。司马靖星将那盛放着玄冰离火草残渣的玉盒小心翼翼收起,仿佛那不是药渣,而是某种沉重的信物。
他们离开了这处临时的容身之所,再次踏入茫茫风雪。这一次,司马靖星走在前面,他的步伐比之前沉稳有力了许多,周身隐隐散发出的气息,将扑面而来的酷寒与玄冥之气都排斥开少许,为身后的司徒烈减轻了不少压力。
根据玄翁最后的指引,葬星海湾位于极北冰原的东部边缘,临近无尽之海。那是一片被永恒极光笼罩的神秘地带,也是传说中通往归墟海眼的路径所在。
路途依旧艰难,风雪是永恒的主题。但实力恢复不少的司马靖星,已然能够更好地应对这恶劣的环境。他甚至开始尝试更加精细地操控体内那新生的、融合了一丝离火之精的赤焰灵力,将其与吴枫辰残留的那缕本源寒气相结合,形成一种独特的冰火力场,不仅用于抵御严寒,更隐隐提升着他的行进速度和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司徒烈跟在他身后,看着殿下那明显不同于以往的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背负了一座无形的大山,沉默而坚定——心中五味杂陈。
一连数日,他们都在无尽的白色荒原上跋涉。偶尔能遇到一些适应了极寒环境的妖兽,但大多感受到司马靖星身上那隐隐散发出的、带着一丝洪荒离火气息的威压,便远远遁走,不敢靠近。
这一日,风雪稍歇,铅灰色的云层中透出些许惨淡的天光。他们正行进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冰原上,前方出现了一片突兀的、由无数巨大冰块杂乱堆积而成的区域,仿佛曾经发生过剧烈的冰崩。
司马靖星忽然停下脚步,冰蓝色的眸子(炼化离火草后,他眸中的赤金色似乎沉淀得更加深邃,在某些光线下竟隐隐泛出类似吴枫辰的冰蓝光泽)微微眯起,望向那片乱冰区。
“殿下,怎么了?” 司徒烈警惕地握紧了重剑。
司马靖星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向乱冰区边缘。他俯下身,从一道冰缝中,拈起了一小片破碎的、边缘焦黑、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月白色的布料碎片。
那布料……与他记忆中,吴枫辰常穿的便行服颜色一模一样!而那焦黑的痕迹,分明是火焰灼烧所致!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紧接着,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冰面,很快又发现了更多痕迹——几处并非自然形成的、深深的刻痕,像是利爪划过;一滩早已冻结的、颜色暗沉的血迹;甚至,在一块巨冰的背阴面,他还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冰纹融为一体的幽紫色痕迹,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与之前影阁杀手使用的毒刃上的气息同源!
这里发生过战斗!而且时间不会太久!就在他们逃离冰渊之后!
有其他人到过这里,并且与某种敌人(可能是妖兽,也可能是……)发生了冲突!而吴枫辰的衣物碎片在此出现,意味着……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狂喜与希望的念头,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骤然刺入司马靖星的脑海!
吴枫辰可能没死?!他当时或许并未被玄龟直接杀死,而是凭借某种方法逃出了崩塌的冰渊,然后在这里遭遇了敌人?!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沸腾起来!
“司徒!快!仔细检查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司马靖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几乎是扑到那滩冻结的血迹旁,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点,试图感知其中的气息。但那血迹残留的气息太过微弱混杂,难以分辨。
司徒烈也意识到了什么,精神大振,立刻在周围仔细搜寻起来。
然而,除了这些零星的痕迹,他们再没有找到更多明确的线索。战斗的痕迹延伸到乱冰区深处,便被新的冰雪和凌乱的冰块掩盖,无法追踪。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明灭灭。
司马靖星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片焦黑的布料碎片,赤金(蓝)色的眼眸中光芒剧烈闪烁。从痕迹判断,战斗颇为激烈,吴枫辰即便当时未死,也定然身受重伤,后又遭遇强敌,情况恐怕……
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绝不会放弃!
“走!”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向那无法追踪的乱冰区深处,而是坚定地望向东方,“先去葬星海湾!”
他的逻辑清晰而冷酷:如果吴枫辰还活着,并且有能力行动,那么玄翁指出的葬星海湾和归墟海眼,必然是最终的目标。无论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钥匙”宿命,还是因为那里可能存在的机遇与危险,那里都可能是吴枫辰会去的地方,或者是……他们必须去的地方。
如果……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那么完成吴枫辰未竟之事,揭开归墟海眼的秘密,变得足够强大,然后杀回皇都,荡平所有敌人,便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他对那份牺牲的交代。
司徒烈看着殿下眼中那复杂难言却无比坚定的光芒,重重抱拳:“是!”
两人不再耽搁,将发现线索的激动与不安压下,化作更快的速度,朝着葬星海湾的方向,疾行而去。
风雪重新变得猛烈,将身后的乱冰区与所有痕迹,再次掩埋。
但希望的种子,已然在绝望的冻土下,悄然种下。
前路未知,凶险依旧。
但这一次,司马靖星的脚步,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