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能把他怎么办？就算送他去踩缝纫机，也于事无补呀？”我叹了口气，“眼下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找新的开发商接盘。但这烂摊子，光是理清债务就够头疼的，哪家开发商愿意来趟这浑水？”
冯玥沉默了几秒，忽然看向我：“张宇，你在招商引资这块路子广，能不能想想办法？之前威迪新能源那几个项目，你都能谈下来，说不定能找到愿意接盘的开发商。”
我一听就急了，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冯县长，您可别捧我了。我哪有什么路子？之前那几个项目，纯粹是赶上了政策风口，加上咱们县给的条件实在优厚，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我话锋一转，想起她的背景，小心翼翼开口道，“冯县长 ，您可是苏省长的女儿，有这层关系摆着，找个有实力的开发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谁知我这话刚出口，冯玥的脸色“唰”地就变了。她猛地放下笔，眼神冷得像冰：“张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从基层做到今天，一步一个脚印，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从来没动过我父亲的关系，更没拿他的名头谋过任何便利！你要是觉得我能靠他解决问题，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话竟然戳中了她的痛处。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我心里暗自腹诽：行，你清高，你不沾家里的光，可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时候，较这个劲有什么用？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还是得服软：“我不是那个意思，冯县长。我是说，您毕竟是一县之长，人脉和资源总比我这小小的科长广得多。”
冯玥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也平静下来：“你说得对，我是县长，这事我责无旁贷。我会和刘县长商量一下，开个专题会，让相关部门都出出主意，群策群力总比单打独斗强。”
听到这话，我总算松了口气，至少这担子不用我一个人扛了。起身准备走时，冯玥忽然叫住我：“张宇。”
“嗯？”我回头。
她看着我，眼神严肃：“我父亲的事，是我的私事，和工作无关。这件事你知道了，就烂在肚子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我明白。”我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说的。”
走出冯玥的办公室，我摸了摸额头，刚才她发火时，我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
这冰山美人，果然碰不得她的逆鳞。只是，找新开发商接盘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我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
下午五点半，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郑昌明”三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狐狸准没好事。
“张老弟，下班了没？”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股不寻常的热情。
“刚准备走，郑局长有事？”
“是这样，唐胜杰唐总说上午聊的太匆忙，晚上想请你吃个便饭，就在醉仙居，也没外人，就咱们三个，他说关于项目的事儿想跟你再聊聊。”
我皱了皱眉，唐胜杰这时候请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了吧，郑局，我晚上还有事。”
“哎呀，张老弟，给个面子嘛。”郑昌明的语气带着点恳求，“唐总也是一片诚意，想跟你当面赔个罪，你放心，就吃顿饭，不耽误你太长时间。”
架不住郑昌明软磨硬泡，加上我确实想再探探唐胜杰的底，最终还是答应了。
晚上八点，醉仙居私房菜馆。这地方我知道，在山阳县也算是高档馆子，环境不错，包厢很私密，很适合谈事情。
唐胜杰早就候在门口，见我和郑昌明来了，连忙迎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张科长，郑局长，可把你们盼来了！快里面请！”
包厢里装修得古色古香，一张大圆桌，中间摆着个精致的盆栽。唐胜杰殷勤地给我们倒酒：“张科长，上午在会议室，是我态度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杯酒我敬您，我先干为敬！”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唐总，有话直说吧，吃饭就免了这些虚的。”
“好好好，张科快人快语。”唐胜杰搓着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不瞒您说，圣堂花园这个项目，就像我亲生儿子一样，我是真舍不得就这么黄了。
这几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找新开发商接盘这一条路。张科您人脉广，能力强，还请您多费心，帮我找找关系。”
郑昌明也在旁边帮腔：“是啊，张老弟，唐总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您要是能帮上这个忙，不仅是救了唐总，更是救了那三百多户业主啊。”
唐胜杰眼睛一亮，连忙补充道：“张科长，只要能找到有实力的开发商，我还有个想法。
您看，我公司名下还有几块地皮，位置都不错，要是别的开发商愿意，能不能把我整个公司都收购了？这样一来，不仅圣堂花园的问题解决了，我也能捞回点本钱，不至于血本无归。”
我和郑昌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这家伙哪里是舍不得项目，分明是想借着接盘的机会，把自己手里的烂摊子连同那几块地皮一起打包卖出去，好从中渔利。
“唐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放下筷子，看着他，“真要是找到了合适的开发商，我可以帮你牵个线。但至于能不能谈成，能不能收购你的公司，那得看你们双方的意愿，我可做不了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唐胜杰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又灿烂起来，“只要张科长肯帮忙牵线，剩下的事我来谈！要是这事能成，我唐胜杰绝对不会亏待您和郑局！”
他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往我面前一推：“张科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我瞥了一眼那信封，厚度至少也有几万块。我把信封推了回去，语气冷淡：“唐总，饭可以吃，酒可以喝，但这东西你拿回去。我帮你，是因为我是政府工作人员，职责所在，不是为了这个。”
唐胜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郑昌明连忙打圆场：“哎呀，唐总，张科长不是那种人。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钱真不能收。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找接盘商上吧。”
唐胜杰这才悻悻地把信封收了回去，嘴里嘟囔着：“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唐胜杰的那些小心思昭然若揭。我心里冷笑，想让我帮你牵线可以，但想拉我下水，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