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兵谷边缘,弥漫的血腥味与逸散的煞气尚未完全散去,便被此地无处不在的混乱剑意撕扯、湮灭。叶尘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玉露生机丹的药力化作暖流,在他体内艰难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内腑,但更麻烦的,是强行催动“寂灭”剑意所带来的反噬。
那源自墨渊的寂灭剑意,精纯而霸道,蕴含着万物终结的真谛。叶尘凭借破苍剑魂的本质强行引动一丝,虽爆发出惊人威力,重创厉无血,但其本身亦被这股死寂之力侵蚀。此刻,他体内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穿刺,不仅冻结气血,更在不断消磨他的生机与意志,一股“万物皆虚,唯死永恒”的消极念头如同毒草般在心底滋生。
“紧守灵台,剑心不灭!”冷锋低沉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叶尘耳边响起,同时一股精纯平和的冰寒真元缓缓渡入,帮助他镇压、驱散那股侵蚀的死寂之意。冷锋的冰寒剑意虽也极寒,但其核心是“冻结”与“纯净”,与“寂灭”的终结与消亡本质不同,此刻反倒成了中和与稳定叶尘状态的关键。
叶尘紧咬牙关,识海中破苍剑魂金光大放,统御真意全力运转,如同君王镇压叛乱,将那侵入的寂灭之意一丝丝剥离、磨灭、乃至……吸收转化。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且缓慢的过程,如同刮骨疗毒。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他深知,这既是劫难,也是磨砺。若能凭自身意志渡过此劫,他对寂灭剑意的理解与掌控必将更上一层楼,自身剑心也将经受一次彻底的淬炼,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冷锋守在一旁,一边为叶尘护法,一边警惕地感应着四周。葬兵谷并未因短暂的战斗而平息,远处依旧剑意呼啸,能量风暴肆虐。厉无血等人的尸体早已被几道游弋的残留剑意绞成了碎片,唯有他们遗留的储物法器,被冷锋谨慎地收起。
数个时辰后,叶尘周身那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终于渐渐平息下去,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眸中虽然带着疲惫,却更显深邃,仿佛一眼望去,能窥见生死的边界。
“如何?”冷锋问道。
“无碍了。”叶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依旧虚弱,但根基已然稳固,“此番凶险,却也让我对那寂灭真意有了更深体会。此力……不可轻用。”他心有余悸,若非破苍剑魂本质极高,且冷锋相助,他很可能已被那寂灭之意同化,成为一具只知毁灭的行尸走肉。
冷锋点了点头,将收缴的储物法器递给叶尘。“看看可有能用之物。”
叶尘接过,神识探入。厉无血身为黑煞宗核心弟子,身家颇为丰厚,中品灵石便有数千,各类丹药、材料也不少,甚至还有几件品质不错的煞道法器,但对叶尘二人用处不大。唯有一块非金非木、触手温润的黑色令牌引起了叶尘的注意,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煞”字,背面则是一副简易的坠魔渊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黑煞宗的秘密据点,其中一个,赫然距离“剑陨之地”外围不远。
“看来黑煞宗对此地也觊觎已久。”叶尘将令牌信息与冷锋共享。
“意料之中。”冷锋语气不变,“此地剑意残留对我等剑修是瑰宝,对他们这些修炼煞气、鬼道的修士,同样可能蕴藏着机缘,或是炼制邪门法宝的极品材料。”
休整一日后,叶尘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真元还未回到巅峰,但已无大碍。两人决定继续前行。穿过葬兵谷边缘最后一片凌乱的剑意区域,他们终于踏入了那片被混沌雾气笼罩的地带。
一进入混沌雾气范围,周围的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葬兵谷那般剑意纵横、残兵遍地的惨烈战场,而是一片绝对的“静”与“空”。脚下是坚实却感知不到任何属性的灰色地面,四周是翻涌不休、隔绝神识的混沌雾气,视线不过身前数丈。之前在外界感受到的那些杂乱剑意,在这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过滤、净化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浩瀚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古老威压。
在这股威压下,连真元的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这里……感觉不到任何明确的剑意,却又仿佛处处皆是剑意。”冷锋眉头微蹙,握紧了手中的古剑。他的冰寒剑意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如同溪流汇入大海,难以激起半点波澜。
叶尘的感受则更为奇特。他体内的破苍剑魂并未被压制,反而像是回到了母体一般,发出一种舒适而活跃的嗡鸣。那股浩瀚的古老威压,并未对他产生排斥,反而隐隐与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尤其是融入剑魂的那一丝寂灭真意,在此地仿佛找到了源头,变得异常温顺与活跃。
“跟我来。”叶尘凭借着破苍剑魂的指引,向着威压传来的方向,也是共鸣感最强的方向走去。冷锋紧随其后。
在这片混沌中,方向感完全丧失,时间感也变得模糊。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翻涌的雾气忽然变得稀薄,景象再次豁然开朗。
两人停下脚步,震撼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广阔空间。天穹并非天空,而是由无数流转的、色彩各异却无比温顺的剑道符文构成,如同一条横贯虚空的剑道长河!大地之上,没有草木,没有山石,只有一柄柄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剑”!
这些“剑”,并非实体,而是完全由精纯无比的剑意凝聚而成!有的剑意炽烈如阳,有的冰寒如狱,有的厚重如山,有的迅疾如风,有的生机勃勃,有的死寂归无……它们或插在地上,或悬浮半空,或相互环绕飞舞,彼此之间气息迥异,却又诡异地共存于此,构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剑意之林”!
而在这片剑意之林的最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通天彻地的巨大虚影,仿佛是一柄剑的轮廓,又仿佛是一座剑形的山峰,散发着统御此地所有剑意的、无法形容的古老与威严!所有的剑意,无论属性如何,都如同朝拜君王般,微微向着中心那道虚影倾斜。
万剑朝宗!
空冥图卷上那醒目的标记——“剑陨之地”的核心,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便是上古剑修最终的归宿之地吗?”冷锋喃喃自语,即便以他的心性,也被这恢弘壮阔、超越想象的景象所震撼。此地任何一道剑意拿出去,都足以让金丹剑修疯狂参悟,而这里,却有成千上万道!
叶尘的目光则越过那万千剑意,死死地盯住了最中心的那道模糊虚影。破苍剑魂传来的共鸣与呼唤,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失散多年的游子,终于感受到了故乡的召唤!那虚影之中,蕴含着与他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完整、更加磅礴的“统御”真意!
与此同时,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核心虚影的某处,一股与他刚刚领悟的“寂灭”剑意同源,却更加深邃、更加接近本源的力量,正静静地存在着。那是墨渊追寻一生而不得的“万寂之源”?
机遇就在眼前,但危险同样不言而喻。这片剑意之林看似平静,但那些凝实的剑意每一道都蕴含着恐怖的威能,稍有不慎引动,便是万剑穿身的下场。而且,谁又能知道,这片沉寂了万古的剑域之中,是否还隐藏着其他未知的危险?
叶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悸动,对冷锋道:“冷师兄,前方危机难测,我需前往核心之处,那里有我必须追寻之物。你……”
他话未说完,冷锋便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坚定:“既已至此,岂有退缩之理。你的剑道与此地有缘,我的剑道,亦需在此等之地砥砺锋芒。同行便是。”
叶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调整好状态,将自身剑意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颗投入大海的石子,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片浩瀚的“剑意之林”。
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需避开那些自主游弋的灵动剑意,需抵抗不同属性剑意自然散发的威压与侵蚀。叶尘凭借破苍剑魂的共鸣,往往能提前感知到相对安全的路径,而冷锋则以其纯粹的冰心剑意,抵御着外界的纷扰,紧守本心。
行走在这片剑意构成的森林中,仿佛在阅览一部浩如烟海的剑道史诗。每一道剑意,都代表了一位陨落于此的上古剑修对其剑道的终极理解与执着。
就在他们艰难前行了约莫三分之一路程时,叶尘体内气海忽然自行剧烈旋转起来,原本因伤势和消耗而未能圆满的真元,在这片天地无处不在的精纯剑意(虽属性各异,但其本质都是最精纯的剑道能量)滋养和那核心虚影的共鸣牵引下,竟开始疯狂暴涨!
瓶颈,松动了!
他之前本就已达到筑基初期巅峰,历经连番死战,尤其是寂灭剑意的磨砺,道心与根基早已夯实无比,此刻在这“剑陨之地”核心区域的特殊环境下,突破的契机,水到渠成般地降临了!
“冷师兄,为我护法片刻!”叶尘来不及多说,立刻盘膝坐下,《破苍剑诀》全力运转!
轰!
周遭的混沌雾气与游离的剑意能量,如同受到了无形力场的牵引,疯狂地向叶尘汇聚而来,在他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他体内的液态剑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压缩、提纯,气海在不断扩张!
筑基中期,突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