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深处传来的沉闷巨响,如同地狱之门的开启,震得顾长渊藏身的古柏枝叶簌簌作响。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邪气,混合着腐朽与血腥的味道,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敞开的墓道口汹涌而出!陵园内的温度骤降,地面上甚至凝结出薄薄的白霜。火把的光芒在邪风中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将肃王(鹞鹰)那张扭曲狂热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恭迎圣魂归位!”肃王(鹞鹰)高举白骨法剑,声音嘶哑而亢奋,周身黑气大盛,与墓道中涌出的邪气连成一片,在法坛上空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暗红色的诡异漩涡。跪在坛下的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有人当场昏厥,有人失禁,哀嚎求饶声被呼啸的邪风吞没。那四名被绑在法坛四角的童男童女,身体剧烈抽搐,脸上浮现出痛苦至极的神色,生命力正被法坛疯狂抽取!
顾长渊看得目眦欲裂,肝胆俱寒!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祭祀,这是要炼化生魂,接引某种极其可怕的邪物!绝不能让仪式完成!
硬闯法坛是送死,唯一的生机,就在那邪气源头的墓道之内!必须进去,从内部破坏仪式的核心!
他不再犹豫,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古柏,潜回听松林与顾七等人汇合。
“公子,里面……”顾七见他脸色铁青,急问。
“是邪祭!他在用生魂接引墓中之物!必须立刻阻止!”顾长渊语速极快,“我进墓道,你们在外策应,制造混乱,吸引守卫注意!枭影,带几个兄弟,去那边粮草垛放火!动静越大越好!”
“公子!墓道内凶险未知,让我去!”顾七急道。
“不行!你对陵墓结构不熟,我曾在工部档案中看过太子陵的营造图,知道主墓室方位!这是唯一的机会!”顾长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执行命令!”
“是!”众人见劝阻无效,只得领命。枭影立刻带人潜向陵园西侧的粮草储存处。
顾长渊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剧痛,将“鹰之眼”晶石紧紧攥在手中,晶石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稍许驱散了周围的阴寒。他看准守卫巡逻的一个间隙,身形如电,贴着墙根阴影,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敞开的墓道入口附近。浓郁得化不开的邪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墓道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阴风呼啸。入口处有两名持刀守卫,正紧张地望着法坛方向,并未察觉身后危机。
顾长渊屏住呼吸,如同鬼魅般贴近,匕首闪电般划过!两名守卫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倒地。他迅速将尸体拖入阴影,自己则一闪身,没入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墓道之中。
一入墓道,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呼啸的阴风。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檀香混合腐败物的诡异气味。墓道两侧墙壁上,原本精美的壁画在邪气侵蚀下变得斑驳模糊,壁画中太子的形象显得扭曲而痛苦。
顾长渊强忍不适,凭借记忆和“鹰之眼”微弱的感应,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墓道并非直通主墓室,而是迂回向下,沿途有数道厚重的石门,但此刻都已被人用暴力或邪术打开,门轴上残留着黑色的冰晶。
越往深处,邪气越重,温度越低。墙壁上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如同血管般凸起搏动的黑色纹路,脚下地面也变得湿滑粘腻。隐约间,似乎有无数怨毒的呓语和哭泣声在耳边回荡,扰乱心神。
“紧守灵台!皆是幻象!”顾长渊默念心法,全力催动“鹰之眼”。晶石白光微涨,将靠近的邪气稍稍逼退,护住他灵台一丝清明。
前行约百丈,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轮廓——主墓室到了!墓室门口,邪气凝聚成几乎实质的黑雾,翻腾不休。黑雾中,隐约可见数名身着诡异黑袍、面戴鬼怪面具的身影,正围成一个圈,跪在地上,对着墓室中心念念有词,显然是在维持某种阵法,接引邪气!
是“鹞鹰”的核心教徒!
顾长渊心念电转,硬闯必惊动他们,也会暴露自己。他目光扫向墓室一侧,那里有一条狭窄的排水暗渠,或许可以绕过正门。
就在这时——
“轰——!” 陵园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和混乱的喊杀声!枭影他们得手了!
墓室门口的黑袍人一阵骚动,显然被外面的动静吸引。
机会!顾长渊毫不犹豫,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钻入那条狭窄潮湿的暗渠。暗渠内污秽不堪,但他已顾不得许多,奋力向前爬行。
暗渠另一端,果然通向主墓室的一个偏僻角落。顾长渊悄无声息地钻出,藏身于一尊倾倒的石兽雕像之后,抬眼向墓室中心望去——
这一看,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主墓室极其宏伟,穹顶镶嵌着夜明珠,散发出惨绿的光晕,映得整个空间如同鬼域。墓室中央,并非寻常棺椁,而是一座巨大的、由黑色玉石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上,停放着一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椁,棺内隐约可见一个身着太子冠服的身影——正是含冤而死的太子殿下!
然而,此刻的水晶棺椁,却被无数粗大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黑色触手紧紧缠绕!触手的源头,竟是来自祭坛下方一个不断涌出黑色粘稠液体的孔洞!那液体散发出极致的邪恶与污秽气息,正是整个陵园邪气的源头!
更可怕的是,太子殿下栩栩如生的面容上,此刻竟笼罩着一层黑气,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那水晶棺椁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嘶吼的暗红色魂影,正疯狂地试图钻入太子体内!那魂影的面容,赫然与肃王(鹞鹰)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狰狞、暴戾!
“他想用邪法污染太子残魂,将其炼成受其操控的‘尸傀’!或者……是想借太子皇族血脉和极阴墓穴,完成某种夺舍或降临仪式!” 顾长渊瞬间明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这比单纯的掘陵毁尸恶毒千百倍!是要让太子死后不得安宁,永世沦为邪魔傀儡!
绝不能让他得逞!
顾长渊目光急速扫视,寻找破坏仪式的关键。祭坛?黑色液体源头?还是……那团魂影?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水晶棺椁本身。棺椁材质特殊,似乎能隔绝部分邪气,太子遗体尚未被完全污染。若能切断黑色触手与棺椁的联系,或可暂时阻断仪式!
就在他准备行动之际,墓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厉喝:“有刺客潜入!封锁墓道!保护法坛!”
外面的混乱惊动了守卫!时间不多了!
顾长渊不再犹豫,猛地从石兽后窜出,手中“鹰之眼”晶石白光大盛,如同一柄利剑,直刺向缠绕水晶棺的黑色触手!
“嗡——!”
白光与黑气悍然相撞,发出嗤嗤异响!黑色触手如同被灼烧般剧烈扭动收缩,发出无声的尖啸!那团试图侵入太子遗体的魂影也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变得更加不稳定!
“什么人?!”
“拦住他!”
守护在墓室内的黑袍教徒大惊,纷纷扑上!各种阴毒邪术、淬毒暗器劈头盖脸向顾长渊袭来!
顾长渊身形如风,在狭窄的墓室内闪转腾挪,匕首化作道道寒光,将靠近的教徒逼退。他心知不能恋战,目标只有一个——摧毁触手源头!
他拼着硬受一记阴风掌,喷出一口鲜血,借力扑到祭坛边缘,看准那不断涌出黑色液体的孔洞,将全身内力灌注匕首,狠狠刺下!
“给我破!”
“噗嗤!”
匕首刺入孔洞边缘,并未深入,却仿佛触动了某个关键!整个祭坛剧烈震动,黑色液体的涌出速度一滞!缠绕棺椁的触手光芒黯淡了不少!
“混账!坏我大事!” 墓道口,传来肃王(鹞鹰)惊怒交集的咆哮声!他显然感应到墓室内的异变,正急速赶来!
“来不及了!”顾长渊心一横,竟伸手抓向那水晶棺椁,想将其推开,彻底断绝联系!
然而,就在他手掌触碰到冰冷棺椁的瞬间——
异变再生!
水晶棺椁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太子殿下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净、浩瀚、仿佛蕴含了无尽星辰的……白光!
一股磅礴、神圣、却带着无尽悲伤与愤怒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墓室!
“亵渎皇族,祸乱朝纲,当诛!”
一个威严、空灵、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是太子的残魂?不!这气息……这威压……远比太子生前强大无数倍!更像是……某种沉睡在太子血脉或陵墓中的……守护意志苏醒了!
白光所过之处,黑色触手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汽化!那团肃王(鹞鹰)的魂影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在白光中扭曲、淡化,几乎要彻底湮灭!
扑向顾长渊的黑袍教徒,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在惨叫声中化作飞灰!
刚刚冲入墓室的肃王(鹞鹰)本体,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圣白光正面击中,如遭重击,狂喷数口黑血,周身邪罡破碎,脸上第一次露出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皇族守护英灵?!怎么会……”他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向外逃窜!
顾长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散发着无尽白光的水晶棺椁,以及棺中那双仿佛在凝视着他的、充满悲悯与决然的“眼睛”。
白光持续了数息,便开始缓缓收敛,最终缩回棺内。太子殿下的双眼再次闭合,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去。墓室内的邪气被净化一空,只剩下淡淡的檀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肃穆。
仪式……被强行中断了!
“咳咳……”顾长渊单膝跪地,咳出几口淤血,刚才的冲击也让他伤上加伤。但他心中却充满了震撼与……一丝明悟。太子殿下,或许至死都在守护着这个国家,甚至留下了后手对抗邪魔。
墓道外,喊杀声和火焰噼啪声越来越近,显然是顾七等人见机正在强攻接应。
必须立刻离开!
顾长渊挣扎着站起,最后看了一眼那安详的水晶棺椁,深深一揖:“殿下,安息吧。您的冤屈,末将定会昭雪!”
说罢,他转身,循着来路,向墓道外冲去。这场陵园惊变,暂时挫败了肃王(鹞鹰)的阴谋,但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行踪。接下来,将是更加残酷的追捕与逃亡。而太子陵中苏醒的守护英灵之谜,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