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秽潭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沉重。
村民们看着被岩石锁链牢牢捆缚、瘫软在地如同失去灵魂般的凤清歌,又看向姜若兰怀中那个瘦小、冰冷、却用生命撕开真相的哑女龙璃,再环顾这片被血腥和扭曲规则浸染的土地,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恐惧、震惊、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虚。
“祭司......不,凤清歌她......”
有健妇喃喃自语,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些孩子......那些被‘处理’掉的......”
更多的人捂住了嘴,胃里翻江倒海,想起家中可能也曾默许或参与的“规矩”,感到一阵阵寒意和罪恶感。
“龙璃......她......”
看着那具瘦小的尸体,一些妇人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带着愧疚的悲伤。
这个被他们视为污秽、被项圈锁住的哑女,竟是祭司的“影子”,也是最终揭开黑暗的钥匙,更是用生命保护了帮助他们的人。
秦老夫人瘫坐在地,老泪纵横,望着净秽潭墨绿的死水,不知是为儿子,还是为这彻底崩塌的一切。
云艺寒也被搀扶着赶来,她看着凤清歌,又看看龙璃,苍白的小脸上只剩下麻木的悲凉。
苏明没有理会村民的茫然失措。
他走到姜若兰身边,看着龙璃那张在死亡中似乎得到一丝平静的小脸。
姜若兰含泪轻轻为龙璃合上那双曾盛满惊恐的大眼睛,用干净的布巾小心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污垢和血迹,露出底下清秀却饱受摧残的轮廓。
“她......是个好孩子!”
姜若兰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惋惜。
“她最后......是想保护我!”
她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龙璃褴褛的衣衫,目光落在她脖颈上那道深深的项圈勒痕上,眼中悲愤更甚。
苏明沉默地点点头,指尖凝聚一丝极其温和的混沌之力,轻轻拂过龙璃冰冷的身体。
力量渗入,并非探查,而是带着一种安抚和净化的意味。
他低声道:
“带她离开这里。找个......能看见阳光的地方,好好安葬!”
这潭边的阴冷污秽,不该是她长眠之地。
“嗯!”
姜若兰用力点头,将龙璃的身体小心抱起。
叶启灵和子无双则负责处理凤清歌。
叶启灵以土灵珠之力加固了岩石锁链的封印,子无双则以清心镇魂的笛音压制她体内可能残存的邪力,并用灵力彻底封禁了她的丹田和经脉。
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祭司,此刻如同一个失去所有力量的破败玩偶。
“接下来如何?”
子无双看向苏明,清冷的眸子扫过茫然惊恐的村民。
此件事了,但留下的,是一个信仰崩塌、规则破碎、人心惶惶的烂摊子。
苏明目光沉沉地掠过净秽潭、掠过沉默的村落、掠过更远方那片瑰丽朦胧的绯霞绮梦海。
凤清歌的疯狂复仇虽然落幕,但那片海域中蛰伏的上官司城,才是更大的威胁。
龙璃临死前眼中那瞬间的触动,苏明玄衣符文带来的奇异感应......
或许并非仅仅是对力量的感知?
“真相已明,凶手伏法!”
苏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村民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此间是非恩怨,皆由尔等村规扭曲、积怨深重所致。如何善后,如何自省,是你们自己的事!”
他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去引导一个刚刚经历信仰崩塌的村庄重建。
他们的路,需要自己摸索,带着这血淋淋的教训。
他转向凤清歌。
女祭司空洞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混杂着解脱和更深绝望的涟漪在死水般的眼底荡开。
苏明冷冷道。
“凤清歌,你的罪孽,自有天道轮回。但你的命,此刻还有用!”
他需要从她口中,确认上官司城的动向和绯霞绮梦海的秘密。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村口了望的健妇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带着惊惶。
“苏......苏公子!村......村外!来了好多人!骑着......骑着可怕的骨马!打着......打着‘邪修’的旗号!”
邪修?!
苏明、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四人瞳孔骤然收缩!
邪修的人!
竟然在此时出现!
“为首的是个黑袍老头!气息......好可怕!他说......他说奉上官司城之命,来接收绮梦村的‘净秽本源’!还说......还说祭司大人......哦不,凤清歌,是邪修多年前布下的一枚暗棋,如今任务完成,该回去复命了!”
妇人们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被来人的气势吓破了胆。
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刚刚破案的余温!
接收净秽本源?
凤清歌是暗棋?
任务完成?
苏明猛地看向被捆缚的凤清歌!
只见她空洞的眼中,在听到“上官司城”二字和“暗棋”、“任务”等词时,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恐惧、怨毒、被彻底利用的绝望以及一丝疯狂的光芒!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因被封禁而无法出声!
原来如此!
一切的根源,更深层次的黑暗,指向了绯霞绮梦海!
凤清歌的复仇,她那扭曲的力量和诡异的毒术(醉胭脂混合毒素),她利用净秽潭......
这一切的背后,竟然又是邪修的影子!
邪修利用了凤清歌的仇恨和痛苦,将她培养成潜伏在绮梦村、收集“净秽本源”(很可能与被处理婴孩的怨气或净秽潭的特殊力量有关)的棋子!
多日血案,既是凤清歌的复仇,或许......
也是完成邪修任务的最关键一步?
用极致的怨气和死亡,催化出更强大的“本源”?
而此刻,果子成熟了,摘果子的人来了!
“邪修......上官司城!......他......他骗我......他利用我......”
凤清歌被封禁的喉咙里,终于挤出几个破碎嘶哑的音节,充满了被彻底玩弄、榨干价值后的巨大悲愤和绝望。
她所谓的复仇,她沾满鲜血的双手,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这比死亡更让她感到崩溃!
“快!关闭村口!挡住他们!”
苏明怒狠狠的道:
“又是上官司城!”
有妇人头领嘶声喊道,试图组织抵抗。
“挡?”
苏明冷冷打断,目光如电射向村口方向,凌月碎星剑感应到强大的敌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些骨马骑士,非尔等可敌。徒增伤亡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混沌之力在体内奔腾流转,玄衣上的符文如同苏醒的星河,爆发出深邃而磅礴的力量。
妖尊超凡境一阶与神宗幻法境一阶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形成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村落,让惊慌的村民都感到心头一窒,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叶启灵、子无双,护好姜姑娘和龙璃遗体。带上凤清歌!”
苏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间事了,该去会会那位......上官司城了!”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遥遥锁定在村口那升腾起的、带着浓郁死亡和不详气息的烟尘之上。
绯霞绮梦海的瑰丽幻影之后,那蛰伏的邪魔,终于露出了獠牙。
绮梦村的血案,是终结,更是开端。
通往绯霞绮梦海的道路,注定要以鲜血铺就。
苏明握紧了剑柄,混沌之力在剑锋上吞吐,如同即将撕裂风暴的雷霆。
“上官”二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丧钟,瞬间将净秽潭畔劫后余生的茫然彻底碾碎!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惧!
村口方向,烟尘腾起,裹挟着浓烈的死亡与腐朽气息,如同翻滚的墨云,迅速逼近。
沉重的马蹄声并非踏在土地上,更像是敲击在腐朽的骨骼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伴随着金属甲叶摩擦的刺耳锐响,每一步都踏在村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透过稀薄的村口树木间隙,已能清晰看到来者的轮廓。那是一队约莫二十骑的骑兵。
坐骑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森森白骨拼凑而成的狰狞骨马!
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绿色的磷火,口鼻喷吐着灰白色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死气。
马背上的骑士,全身笼罩在漆黑如墨、绣着惨白骷髅与扭曲符文的重甲之中,只露出两点同样幽绿、毫无生气的光芒在头盔缝隙间闪烁。
为首者,身形干瘦佝偻,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冷威压。
他并未着甲,只披着一件宽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斗篷,兜帽的阴影深深遮住了面容,唯有一只枯槁如鹰爪的手露在外面,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惨白颅骨的法杖。
法杖上,丝丝缕缕的黑气缭绕,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与灵魂哀嚎的气息。
正是那妇人口中的黑袍老者!
上官司城的爪牙!
他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黑色大纛上,一个以白骨和荆棘勾勒出的巨大“上官”徽记,如同滴血的诅咒,宣告着他们的身份与来意。
“净秽本源......暗棋......任务完成......”
黑袍老者嘶哑干涩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穿透烟尘和恐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不容置疑的残忍。
“凤清歌,上官司城有令,交出本源,随我等回去复命。你潜伏此地的使命,结束了!”
他的目光扫过被岩石锁链捆缚、瘫软在地的凤清歌,又掠过苏明四人,最后落在阴森死寂的净秽潭上,那两点幽绿的光芒似乎亮了一下,带着贪婪的意味。
“不!!”
凤清歌被封禁的身体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眼中充满了被彻底利用、玩弄后爆发的滔天怨毒和绝望。
“上官老贼!他骗我!他给我的力量......他许诺的复仇......都是假的!他只是要我的恨!要那些孩子的怨!要这潭里的污秽!他把我当炉鼎!当养料的容器!啊——!”
她的声音凄厉绝望,道破了比死亡更残酷的真相。
她的复仇,她的疯狂,她双手沾染的鲜血,从头到尾,都只是上官司城培育某种邪恶“本源”的养料!
这净秽潭,就是最后的熔炉!
村民们被这接踵而至的恐怖真相冲击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刚刚揭开的伤疤,瞬间被更深的黑暗覆盖。
什么女尊村规,什么祭司复仇,在上官司城这等邪魔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聒噪!”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法杖顶端的惨白颅骨眼中幽光大盛!
一股无形的、带着灵魂穿刺力量的阴冷波动瞬间袭向挣扎嘶吼的凤清歌!
凤清歌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僵,剩下的话语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痛苦的痉挛和喉咙深处溢出的“嗬嗬”声,眼中的怨毒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取代。
这邪术不仅能封禁肉体,更能折磨灵魂!
“交出本源,或死!”
黑袍老者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身后的骨马骑士们,幽绿的目光齐齐锁定了净秽潭,手中腐朽的长矛和骨刃抬起,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潭中那股被几日血案和无数怨魂滋养、已然成型的“净秽本源”!
至于村民?
不过是碍事的蝼蚁,顺手碾死便是。
气氛瞬间紧绷到极致!
死亡的阴云,比潭水更浓重地压了下来!
苏明踏前一步,身形瞬间挡在了黑袍老者与净秽潭之间,也挡在了惊恐的村民之前。
凌月碎星剑并未出鞘,但那古朴的剑鞘之上,混沌符文的幽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沉重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妖尊超凡境一阶的磅礴妖力与神宗幻法境一阶的缥缈神念完美融合,形成一股独特而恐怖的领域。
领域之内,空气仿佛凝固,那黑袍老者释放的灵魂穿刺波动如同撞上无形的壁垒,瞬间消弭于无形。
连那些躁动不安、喷吐死气的骨马,都仿佛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幽绿的磷火不安地摇曳,马蹄下意识地向后刨动。
“嗯?”
黑袍老者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波动了一下,那两点幽绿的光芒首次带着一丝凝重,聚焦在苏明身上。
“妖力?神念?还有这股......混沌湮灭的气息?有趣的小辈!”
他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带上了一丝探究和危险的意味。
“交出凤清歌和本源,饶你们不死。阻我邪修行事者,魂飞魄散!”
“上官司城想要的东西!”
苏明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冰冷。
“就在这潭里。有本事,自己来拿!”
他玄衣猎猎,符文流转,如同镇守冥府深渊的魔神,渊渟岳峙。
混沌之力在他体内奔涌,蓄势待发。
他清楚,面对这种邪修爪牙,言语无用,唯有实力!
“冥顽不灵!”
黑袍老者显然失去了耐心,枯爪般的右手猛地举起法杖!
“杀!夺取本源!阻者,炼魂!”
“吼——!”
二十名骨马骑士发出非人的咆哮,幽绿的磷火瞬间大盛!
他们催动座下骨马,如同地狱涌出的洪流,裹挟着刺骨的死气与寒冰,挥舞着腐朽的兵刃,朝着净秽潭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目标明确,无视一切阻挡!
冲锋的路径上,赫然包括了那些惊恐尖叫、试图逃散的村民!
“结阵!挡住!”
有悍勇的妇人头领嘶声力竭地呼喊,试图组织起脆弱的防线。
但在那森森白骨、幽绿磷火和滔天死气面前,凡人的勇气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坤元·不动壁垒!”
叶启灵清叱一声,腰间土灵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黄光!
她双手结印,猛地按向地面!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
数道厚达丈许、高逾三丈、闪烁着厚重符文光泽的土黄色石墙,如同巨神之手拔地而起!
瞬间横亘在骨马骑士冲锋的路径之上!
石墙并非死物,表面符文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镇压邪祟的浑厚气息!
这并非纯粹的物理防御,更蕴含着大地坤元的镇封之力!
冲锋的洪流狠狠撞在拔地而起的石墙之上!
“砰!砰!砰!咔擦——!”
沉闷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死气与土元之力剧烈摩擦的刺耳尖啸声瞬间炸响!
冲在最前面的几匹骨马连同其上的骑士,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瞬间粉身碎骨,幽绿的磷火四散飞溅!
后面的骑士冲锋之势被硬生生遏制,阵型大乱!
然而,这些骨马骑士显然并非寻常傀儡!
短暂的混乱后,它们发出更加暴戾的嘶吼,手中腐朽的长矛和骨刃上黑气暴涨,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狠狠刺向、劈砍在石墙之上!
符文光芒剧烈闪烁,石屑纷飞!
叶启灵脸色一白,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清心破邪·镇魂曲!”
子无双的竹笛已横在唇边。
他没有吹奏激烈的杀伐之音,而是吐出一串空灵、悠远、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清越音符。
笛音化作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淡青色涟漪,无视物理阻隔,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冲锋的骑士群!
这音波并非攻击肉体,而是直指其核心驱动——那幽绿的磷火魂源!
“呜——!”
被音波笼罩的骨马骑士,动作骤然变得迟滞、僵硬!
马眼中跳跃的磷火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骑士挥砍的动作也变得扭曲变形,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
那充满死气和怨念的冲锋气势,竟被这清心镇魂的笛音硬生生压制、瓦解!
子无双白衣飘飘,笛音不绝,以一人之力,暂时束缚住了这支恐怖的亡灵骑兵!
“药王净世·化秽光!”
姜若兰将龙璃的遗体小心安置在安全角落,眼中悲愤化为力量。
她双手翻飞,无数碧绿色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和净化之力的药粉如同漫天星雨,精准地洒向那些被笛音迟滞的骨马骑士以及他们身上缠绕的死气黑雾!
嗤嗤嗤——!
药粉触及死气和黑雾,如同滚油泼雪,发出剧烈的消融声响!
刺鼻的腥臭黑烟升腾而起!
骨马骑士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动作更加凝滞,连那幽绿的磷火都黯淡了几分!
姜若兰的净化之力,正是这些死灵邪物的天然克星!
三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叶启灵以坤元壁垒阻挡物理冲锋,子无双以镇魂笛音迟滞灵魂核心,姜若兰以净化药粉消融死气能量!
瞬间将这支气势汹汹的骨马骑兵困在了原地,寸步难行!
“哼!雕虫小技!”
黑袍老者见状,兜帽下发出不屑的冷哼。
“我可是灵尊境九阶巅峰!”
他显然没料到这几个“小辈”竟有如此精妙的合击之术,能暂时困住他的亡灵骑兵。
他枯爪般的右手猛地将法杖插入地面!
“幽冥引·万魂噬!”
法杖顶端的惨白颅骨骤然张开空洞的下颌,发出一声无声却直透灵魂深处的尖啸!
一股浓稠如墨、翻涌着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的黑气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从法杖底部狂涌而出!
黑气所过之处,地面迅速覆盖上一层黑色的冰霜,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这黑气洪流带着吞噬、污秽、诅咒的恐怖力量,并非攻向叶启灵的壁垒,而是绕过正面,如同毒蛇般噬向维持笛音的子无双和洒出药粉的姜若兰!
攻敌必救!
子无双的笛音为之一滞,脸色微变。姜若兰洒出的净化药粉,在这污秽洪流面前,如同杯水车薪,瞬间被淹没吞噬!
就在这污秽洪流即将吞噬子无双和姜若兰的刹那!
苏明动了!
他没有拔剑,只是朝着那汹涌而来的污秽洪流,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一点混沌幽芒凝聚。
那光芒深邃、内敛,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又似万物终结的归墟。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让灵魂都为之冻结、让规则都为之退避的绝对湮灭之意!
“灭!”
一个简单的字眼,如同天道律令。
指尖的混沌幽芒,无声无息地射出,没入那咆哮翻腾的污秽洪流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翻涌着无数怨魂面孔、散发着滔天诅咒与腐蚀之力的污秽洪流,在被那一点混沌幽芒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又似被无形巨手抹去的污迹,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不是击溃,不是驱散,而是从存在层面上的彻底抹除!
翻涌的黑气、扭曲的面孔、刺骨的冰寒、污秽的气息......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点幽芒之下,归于虚无!
仿佛从未出现过!
黑袍老者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那两点幽绿的光芒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骇!
他赖以成名的“万魂噬”邪术,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如此彻底地抹去了!
这绝非寻常力量!
“混沌......湮灭之力?!你......你究竟是谁?!能够越级作战?!”
黑袍老者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掌控一切的冷漠,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和忌惮!
苏明;“是你太弱了!境界并不是唯一的取胜标准!”。
他缓缓抬起手,按在了凌月碎星剑的剑柄之上。
剑鞘之上,所有的混沌符文瞬间亮到了极致!
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破灭万法的恐怖剑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
“滚出此地!”
苏明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带着审判般的威压,目光穿透黑袍老者的兜帽,直刺其灵魂。
“或者,留下你的命,祭奠此地的亡魂。”
他的剑,虽未出鞘,但那凝聚到极致的剑意,已经锁定了黑袍老者,以及他身后残余的骨马骑士。
混沌的领域无声扩张,将整个净秽潭区域笼罩其中。
领域之内,万法皆寂,唯湮灭永存。
黑袍老者枯爪般的手紧紧攥着法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锁定自己的、足以威胁他生命的恐怖剑意!
眼前这个玄衣青年,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那湮灭之力,更是对他修炼的邪功有着致命的克制!
他幽绿的目光扫过被牢牢捆缚、如同破布袋般的凤清歌,又贪婪地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净秽潭(本源已成,但此刻显然无法强取),最后死死盯住苏明按在剑柄上的手。
权衡,只在瞬息。
“哼!”
黑袍老者发出一声不甘的冷哼,猛地拔起法杖。
“小子!此事没完!上官大人必会亲临,取回属于他的东西!你的人头,也一并预订了!”
狠话放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干瘦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瞬间向后飘退。
那些残余的骨马骑士也如同收到指令,放弃了对叶启灵壁垒的冲击,调转马头,裹挟着稀薄了许多的死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撤离,追随着黑袍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村外的烟尘之中。
来得快,去得更快。
只留下满地碎裂的骨渣、弥漫的淡淡死气,以及一群惊魂未定、如同做了一场噩梦的村民。
压力骤消。
叶启灵撤去了坤元壁垒,脸色有些苍白。
子无双放下竹笛,清冷的眸子望着邪修退走的方向,带着凝重。
姜若兰迅速来到子无双和叶启灵身边,查看他们有无被邪气侵染。
苏明缓缓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
剑鞘上流转的混沌符文光芒渐渐收敛,那股撕裂天地的恐怖剑意也随之消散。
但他的眼神,却比潭水更深沉。
黑袍老者最后的话,如同跗骨之蛆。
上官司城,果然在觊觎此地已成型的“净秽本源”!
凤清歌,不过是他培育炉鼎的一颗棋子。
如今棋子废了,炉鼎(本源)却还在。邪修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目光扫过死寂的净秽潭,又看向被捆缚在地、眼神空洞绝望的凤清歌,最后落在姜若兰守护着的、龙璃冰冷的遗体上。
绮梦村的血案,看似告破,实则只是撕开了更庞大黑暗帷幕的一角。
上官司城,才是真正的魔影。
“收拾行装!”
苏明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带上她(凤清歌),此地不宜久留!”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瑰丽迷离的绯霞绮梦海,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之美。
那片梦幻之海深处,蛰伏的邪魔已然苏醒,正张开贪婪的巨口。
绯霞深处,邪影蛰伏。
他们的脚步,不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