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墨白开始改口叫“寻墨”后,季寻墨的反应简直比磁力屏障的警报还灵敏。每次听到这两个字从江墨白嘴里蹦出来,少年不是手抖就是脚滑,活像被雷劈了似的。
起初,江墨白以为这是季寻墨对这个称呼还不习惯的表现。但连续三天观察后,他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不行。”江墨白冷静地想。
作为执判官,他深知战场上一丝一毫的分神都可能致命。如果季寻墨连一个称呼都能动摇他的专注力,那以后面对真正的敌人时怎么办?
这天晚上对练时,江墨白终于忍无可忍。
训练室里,季寻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江墨白的刀锋走向。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花。他已经能接下江墨白四成力的攻击了——这在基地同龄人里绝对是顶尖水平。
“左侧第三根肋骨下方有破绽。”江墨白突然开口。
季寻墨立刻调整姿势,长刀横挡在胸前。但下一秒——
“寻墨。”
“哐当!”
季寻墨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江、江执判!”少年手忙脚乱地捡起刀,“这不算!您这是干扰战术!”
江墨白面无表情拎起小屁孩儿的后衣领,让他与自己平视:“战场上敌人不会跟你讲规矩。”
季寻墨像一只被扼住命运的猫,“但敌人不会突然叫我名字啊!”季寻墨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执判官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再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异变者”和类人型怪物要是进化出人类语言了那不完犊子了吗?
“继续。”江墨白刀尖轻点地面,“今晚加练一小时。”
季寻墨哀嚎一声,但还是乖乖摆好架势。接下来的对练简直成了地狱模式——江墨白每三招就要喊一声“寻墨”,喊得季寻墨手忙脚乱,差点把自己绊倒十七八次。
“停。”江墨白突然收刀,“你心跳过速了。”
季寻墨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脸红得像方染的重机枪充能灯:“江执判...您这是...故意的...”
“嗯。”江墨白坦然承认,“你需要适应。”
“这怎么适应啊!”少年抓狂地揉着头发,“您以前从来不这么叫我的!”
江墨白思考了片刻,突然走近一步。季寻墨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了训练室的墙壁。
“寻墨。”执判官的声音近在咫尺。
季寻墨的呼吸一滞。江墨白身上依旧带着淡淡的洋甘菊清香,也是季寻墨每天晚上都能感受到的味道。少年的大脑瞬间宕机,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妈长得真好看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呼吸。”江墨白皱眉,“你脸憋红了。”
季寻墨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赶紧大口喘息。他羞愤欲死地捂住脸:“江执判!您不能这样!”
靠...他既装逼又得瑟的惩罚来了吗?
“为什么?”江墨白真心实意地困惑,“方染叫你‘小寻墨’时,你不会这样。”
“那能一样吗!”季寻墨欲哭无泪,“方执判是方执判,您是您啊!”
江墨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
“寻墨。”
“江执判!”
“寻墨。”
“别喊了!”
“寻墨。”
季寻墨直接蹲下来捂住耳朵,像个耍赖的小孩:“江执判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认真训练!求您别念了!”
好玩归好玩,但这个问题得从根源上解。
江墨白看着缩成一团的少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伸手揉了揉季寻墨的脑袋——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已经很熟练了。
“起来。”他放柔了声音,“回去吃饭。”
季寻墨从指缝里偷看他:“...不叫了?”
“暂时。”
少年如蒙大赦,一骨碌爬起来跟着江墨白往外走。但执判官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从训练室到宿舍的路上,江墨白每隔五分钟就要喊一声“寻墨”,喊得季寻墨差点同手同脚走路。
“江执判...”季寻墨哭丧着脸,“您是不是生气了?”
江墨白正在开宿舍门,闻言回头看他:“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您今天特别...特别...”少年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词,“...执着。”
“这是训练。”江墨白一本正经,“称呼适应性训练。”
季寻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江墨白是铁了心要把他对这个称呼的敏感度磨没。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成了季寻墨的“脱敏治疗”现场。江墨白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走到哪儿都要喊一声“寻墨”——
食堂里:“寻墨,别挑食。”
训练场:“寻墨,手肘抬高。”
甚至半夜季寻墨起夜时,都能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寻墨...盖好被子...”
起初季寻墨每次都会脸红心跳,手忙脚乱。但渐渐地,他开始能够正常回应了。大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当江墨白又一次在训练中突然叫他时,少年条件反射般地格挡反击,动作行云流水。
“不错。”江墨白难得地夸了一句。
季寻墨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那是!我可是您教出来的!”
江墨白看着少年得意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称呼对方——“寻墨”两个字,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自然。
而季寻墨也终于不再为这个称呼脸红心跳。只是偶尔,当江墨白在众人面前这样叫他时,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嘴角偷偷上扬。
“寻墨。”某天训练结束后,江墨白叫住他,“过来。”
少年小跑过去:“怎么了江执判?”
江墨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奖励。”
季寻墨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刀穗,颜色和他眼睛一样,是漂亮的深褐色。
“哇!”少年惊喜地抬头,“给我的?”
“嗯。”江墨白点头,“最近进步很大。”
季寻墨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刀穗,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江执判,您知道吗?您现在叫我名字的样子,特别自然。”
江墨白微微一怔。他确实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能够如此流畅地使用这个称呼了。
“习惯了。”他简短地回答。
季寻墨笑得眼睛弯弯:“我也习惯了!”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听您这么叫我。”
江墨白看着少年灿烂的笑容,忽然觉得,或许人类的某些情感,并不需要完全理解。就像他现在,也会不自觉地想要回应这份期待
“回家,寻墨。”他转身走向家的方向,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明天还有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