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林风踩着湿润的石子往镇中心走，赤焰狐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扫过路面，带起细碎的水花。刚净化完揽仙镇外的灵脉节点，木灵珠残留的温润感还停留在掌心，混着镇子里飘来的炊烟味，竟比昆仑之巅的灵气还要让人安心。
“林小哥？”
一声迟疑的招呼自身后响起，林风转身时，正撞见张婆婆提着竹篮站在巷口，篮里的青菜沾着露水，鬓角的白发比三年前更显稀疏，眼神却亮得很。她手里还攥着块粗布帕子，擦了又擦，像是不敢认眼前人。
“张婆婆，是我。”林风笑着迎上去，赤焰狐很有灵性地蹭了蹭老人的裤腿，惹得她笑出满脸皱纹。
“真是你啊！”张婆婆放下篮子，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力道不轻，“都长这么高了，穿着道袍我都没敢认。前儿个听镇西头的赵木匠说，是个年轻仙长带着大家伙儿净化了山后的瘴气，我就猜着可能是你。”
说话间，巷子里陆续探出几个脑袋——卖杂货的李婶、开客栈的王掌柜、还有当年总跟在他身后捡柴的小石头，如今都长成半大的少年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围上来，手里攥着刚蒸的馒头、腌好的咸菜，硬往他怀里塞。
“林小哥可算回来了！”王掌柜嗓门最大，他腰间还系着客栈的围裙，“去年冬天魔气反扑，镇东头的井都浑了，还是你留下的那块清心玉镇着，才没出大事。”
林风这才注意到，镇口的老槐树下多了个石龛，里面端端正正摆着块半透明的玉，正是当年他留给镇民防身的清心玉，边角已磨得光滑，却仍泛着淡淡的灵气。
“那块玉……”
“我们天天给它擦灰呢！”小石头抢着说，他手里还拿着把刻了一半的木剑，“张婆婆说这是仙物，能护着咱们镇子。对了林小哥，你走后紫霞真人来过！”
这话让林风愣了愣。赤焰狐也支起耳朵，尾巴尖轻轻晃了晃。
“紫霞真人？”
“可不是嘛，”张婆婆接过话头，往巷子里指了指，“就在你家老院门口，留了封信，说等你回来亲手交给你。我给收在客栈柜台的木匣里了，这就去给你取。”
王掌柜的客栈还是老样子，柜台后的酒坛码得整整齐齐，只是墙上多了块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今日供应：野菜团子、小米粥”。王掌柜从柜台下摸出个红木匣，铜锁擦得锃亮，打开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
里面是封折叠整齐的信，信封上是紫霞真人那手飘逸的字迹，只写了“林风亲启”四个字。林风展开信纸，熟悉的墨香混着灵气扑面而来，上面的字迹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凝：
“见字如面。知你已净化中洲灵脉，护百姓周全，甚慰。然魔气根源未绝，混沌浊气仍在海外蠢蠢欲动，鸿钧上人久居仙山镇压，近年却似有松动。昔年我受师命云游，曾在东海诸岛见异象，疑是浊气外泄之兆。你既已悟‘守护’真意，当知大道不止于中洲，更在四海八荒。若他日有余力，可往海外一探，或能寻得终结乱象之法。另，揽仙镇老院梨树下，埋有我为你备的‘青木鼎’，可助你温养灵脉，也算全了当年授业之缘。”
信纸末尾没有落款，只画了个简单的太极图。林风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颤——他一直以为紫霞真人只是萍水相逢的引路人，却没想对方竟早已为他铺好了前路。
“林小哥，这信上说啥了？”王掌柜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紫霞真人可是活神仙，当年你爹娘走后，就是她悄悄在你窗台上放了半月的吃食呢。”
林风心头一暖，忽然想起小时候总在窗台上发现的热馒头，那时只当是邻居好心，原来……他抬头望向镇外的东海方向，晨光正从海平面升起，把云层染成金红色，像极了赤焰狐尾巴上的火焰。
“没什么，”他把信纸折好塞进袖袋，笑着拿起木匣，“就是说些修仙界的事。对了王掌柜，我家老院还在吗？”
“在在在，”张婆婆赶紧接话，“你走后我天天去扫，院子里的梨树去年还结了满树果子呢。”
老院的门没锁，推开时“吱呀”一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院子里的梨树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叶子间藏着不少青果，树下的泥土有翻新过的痕迹，显然常有人照料。林风按照信上所说，在树根旁挖了尺许深，果然摸到个冰凉的铜环。
把青木鼎抱出来时，鼎身还带着泥土的潮气，三足两耳，刻满了木系符文，往院心一放，周围的梨树叶竟像是被风吹过般轻轻摇曳，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赤焰狐用鼻子蹭了蹭鼎沿，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是……”跟着来看热闹的小石头瞪大了眼睛。
“是位长辈送的法器。”林风抚摸着鼎上的符文，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温和灵气，“以后啊，它就留在这儿，陪着镇子。”
正说着，镇口忽然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乾元山校服的少年翻身下马，手里举着封信往客栈跑，看到林风时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您就是林风师兄吧？王铁柱师兄让我送信来，说他们在天墉城等您，还说……还说苏婉儿师姐炖了您爱喝的莲子羹。”
少年说着，把信递过来，又指了指身后：“陈石师兄已经在城外备好了船，说等您看完信，咱们就往东海去。”
林风拆开信，王铁柱那豪放的字迹几乎要冲破纸背：“速来！婉儿说你净化灵脉肯定累着了，特意炖了三天的莲子羹，再不来就要被陈石那家伙偷吃光了！对了，听说你回揽仙镇了？替我给张婆婆带两斤乾元山的桂花糕，就放客栈柜台上……”
信末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狐狸，旁边标着“像不像你的赤焰狐？”
林风忍不住笑出声，抬头时，看到张婆婆正和李婶往他竹篮里装野菜团子，小石头举着他那把没刻完的木剑，说要送给赤焰狐当玩具。阳光穿过梨树的缝隙落在青木鼎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极了当年父母还在时，院子里的样子。
“告诉王铁柱，”林风把信折好，对那少年说，“半个时辰后出发。”
他转身往院外走，赤焰狐轻快地跟在脚边，尾巴扫过青石地面，带起一串金色的火星。巷子里的镇民还在笑着说些什么，王掌柜的客栈飘出了小米粥的香气，老槐树下的清心玉在阳光下闪着光。
林风回头望了一眼老院，青木鼎稳稳地立在梨树下，灵气与周围的灵脉渐渐相融。他知道，这里永远是他的根，无论将来要去海外仙山，还是更遥远的地方，只要揽仙镇的炊烟还在，他就永远有处可回。
“走了，”他对赤焰狐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去天墉城。”
赤焰狐“嗷”了一声，加快脚步蹭到他前头，金色的皮毛在晨光里亮得耀眼。前路或许还有混沌浊气，还有未散的魔气，但身边有伙伴，身后有牵挂，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孤身复仇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