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晨雾总带着咸涩的潮气,将渔村的茅草顶晕染成淡淡的青灰色。林风蹲在码头的青石板上,看赤焰麒麟用尾巴尖逗弄浅滩里的银鳞鱼——这头曾焚尽魔气的神兽,如今在晨光里舒展鬃毛时,火焰都带着几分温顺的暖橘色。
林道友倒是好兴致。
熟悉的声音裹着海风飘来,林风回头时,正见紫霞真人站在不远处的晒鱼架旁。她换了身月白道袍,腰间悬着枚莹白的玉佩,海风掀起她的衣袂,倒比当年在揽仙镇初遇时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紫霞前辈。林风起身行礼,王铁柱正扛着修补渔船的木板走来,见状嚷道:紫霞真人!您可算露面了,我们找您好些年!
陈石默默放下手中的陶罐——里面是刚从海里捞的海菜,苏婉儿则笑着将晾晒的渔网往旁边挪了挪,给真人腾出坐的地方。这处临海的渔家小院是他们云游时偶然发现的歇脚处,院里的老槐树还是林风亲手栽的,如今已能遮住半院阴凉。
紫霞在石凳上坐下,指尖拂过石桌上的粗陶碗,碗里的淡水竟泛起细碎的金光。你们在混沌渊的事,鸿钧上人已告知贫道。以元婴修为硬撼混沌浊气,这份魄力,连当年的阐教弟子都未必有。
还不是靠前辈留下的《枯荣诀》。林风挠头笑了笑,赤焰麒麟亲昵地蹭了蹭紫霞的衣袖,被她指尖弹出的灵光逗得低吟一声。院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渔村孩子正追着玄土巨熊跑,那只曾在骷髅山扛过落石的巨兽,此刻正笨拙地用爪子给孩子们递野果。
中洲的魔气已散得七七八八了。紫霞望着院外的景象,语气轻快了些,天墉城的玄门议会新立了规矩,修仙者不得再以大欺小,凡人与修士争执,需由官府与议会共审——倒是比千年前公允多了。
苏婉儿端来新沏的海茶,闻言笑道:前几日在揽仙镇,还见乾元山的弟子帮农户收麦子呢。金系法术割麦,倒比镰刀快得多。
五行本就该用于生民,而非争斗。紫霞呷了口茶,目光落在林风腰间的玄门守护印上。那枚由通天教主所赠的玉印,此刻正泛着淡淡的五色光晕,这印用得还好?
上月终南山山洪,用它召集了附近三派弟子筑堤,倒省了不少事。林风摩挲着印面,只是总觉得,这般轻易调动同道灵力,怕是不妥。
守护本就不是独行。紫霞摇头浅笑,当年封神之战,若阐截两教能如你们这般同心,何至于让魔族钻了空子?她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鸿钧上人托贫道转交的,记载着混沌渊封印的养护之法,你们且收着。
帛书展开时,上面的符文竟自行流转,隐约可见混沌二气交织的图案。陈石凑近细看,忽然道:这阵法...与骷髅山的禁制同源,只是更精妙。
洪荒以来,清浊二气便相生相克。紫霞解释道,鸿钧上人说,不必执着于彻底消灭浊气,能守住平衡,便是大道。他会在混沌渊再守千年,这千年内,中洲该由你们守护了。
王铁柱正用金系灵力帮渔家修补船桨,闻言停下动作:那千年之后呢?
千年之后...紫霞望向海天相接处,晨雾正渐渐散去,露出澄澈的碧空,自有新的守护者。就像当年的通天教主,如今的你们,将来的道院弟子——玄门之道,从不在一人肩上。
院外传来渔翁的吆喝声,出海的船队正准备返航,渔网里蹦跳的鱼虾闪着银光。林风想起刚到东海时,这里还是魔化海兽横行的禁地,如今却已是一派生机。他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大战,而是这般寻常日子里的安稳。
对了,还有件事。紫霞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四枚晶莹的玉简,这是四象灵纹,分别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守护术,与你们的五行法术相契,且收下吧。
玉简入手温润,林风的木系灵力注入时,玉简上的青龙纹竟化作青光绕指一周。苏婉儿的玉简则泛着蓝光,与她的水系法术隐隐共鸣。
前辈这是要远行?苏婉儿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紫霞起身整理道袍,笑道:贫道要去昆仑一趟,通天教主说想重编封神以来的典籍,需贫道帮忙校勘。日后若有缘,或许会在终南山的药田,或是乾元山的试炼场再见。
她走得轻快,仿佛不是分别,只是寻常赴约。林风四人送到码头时,正见紫霞踏浪而行,道袍在海风中舒展如蝶,渐渐化作一道霞光,消失在天际。赤焰麒麟仰头长吟,声音清亮,惊起一群海鸥。
返航的渔船靠岸了,渔妇们笑着搬运渔获,孩童们围上去捡拾掉落的小鱼。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条银光闪闪的鱼,跑到林风面前:林哥哥,这个给你!阿爹说,是你让海里的怪物不敢来了。
林风蹲下身接过鱼,指尖的木系灵力悄悄注入,让小鱼更鲜活了些:是大家一起努力的呀。
小姑娘似懂非懂,又被玄土巨熊嘴边的野果吸引,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苏婉儿望着海面的粼粼波光,轻声道:她倒像是当年的我们,只是少了些磨难。
这便是我们守护的意义,不是吗?林风将帛书郑重收好,玄门守护印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晕,走吧,该去道院看看了,昨日传音符说,新收的弟子已能熟练施展引气诀了。
王铁柱扛着修好的船桨,大步跟上:正好教教他们金系法术怎么劈柴,省得总用斧头磨磨蹭蹭。陈石默默点头,玄土巨熊温顺地跟在他身后。
海风带着渔获的咸香,吹过热闹的码头,吹过院里的老槐树,吹向中洲大陆的万水千山。远处的道院方向,隐约传来弟子们诵读经文的声音,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悠长的歌谣。
林风忽然想起紫霞临走时的话——玄门之道,从不在一人肩上。他看了眼身边的伙伴,看了看远处嬉闹的孩童,看了看这片重获安宁的海,握紧了手中的玉简。
前路还长,但同行者众,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