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没有随之离去。
贺云屹挽着萧荆的手,在一片掌声与赞叹声中,缓缓走下了舞池。
两人看似亲密无间地走向休息区,实则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的发力状态。
休息区位于宴会厅的西南角,摆放着一圈真皮沙发和精致的茶几,与喧闹的舞池相比,这里显得相对安静,是许多年长的宾客和不想跳舞的富商们攀谈的地方。
“在那边。”
萧荆的声音极低,只有紧贴着她的贺云屹能听见。
她的目光并没有直接看向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而是借着整理耳边碎发的动作,通过手中拿着的那个银色手包上的金属扣反光,进行着暗中观察。
那个老人穿着一身考究的中山装,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一根在此刻显得有些突兀的文明棍。
他看起来慈眉善目,就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或者是位乐善好施的慈善家。
然而,在萧荆的感知里,这个老人周身的气场,却是一片令人作呕的死灰。
那种死寂,那种对生命的漠视,即使隔着十几米远,依然刺痛着她的神经。
就在两人刚刚踏入休息区范围的一瞬间。
那个原本安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突然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脸上堆起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手里端着两杯刚刚倒好的红酒,步履有些蹒跚地朝着贺云屹走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贺家的三少爷吗?”
老人的声音洪亮而热情,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熟络。
“一晃眼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刘伯伯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听说你刚从南洋回来,特意过来敬你一杯!”
贺云屹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关于“刘伯伯”的记忆。贺家交友广阔,确实有不少姓刘的世交,但眼前这张脸,他却感到无比陌生。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阔少”,是晚辈,在这种场合下,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失礼。
“原来是刘伯伯。”
贺云屹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他松开挽着萧荆的手,快步迎了上去,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怎么敢劳烦您亲自过来,应该是我去敬您才对。”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快速缩短。
五米。
三米。
两米。
就在这时,萧荆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状!
不对!
那个老人的步伐虽然看起来蹒跚,但他每一步落下的重心都极其稳固,那是下盘功夫练到了极致的表现!
还有他的手!
那只端着酒杯的手,虽然有着老年人特有的干枯和斑点,但在那层松弛的皮肤下面,紧绷的肌肉却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他在计算距离!
他在调整角度!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尖锐的危机感,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了萧荆的全身!
“小心!”
这声警告还没来得及喊出口——
意外,发生了!
就在两人相距不到一米的瞬间,那个满脸慈祥笑容的“刘伯伯”,脚下突然像是被地毯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踉跄!
“哎哟!”
随着一声惊呼,他手中那杯满满的红酒,顺着惯性,直接朝着贺云屹的面门泼了过去!
这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在宴会上经常发生的意外。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遗憾这身昂贵的西装要毁了。
但在萧荆的眼中,这一幕却被无限放慢,分解成了无数个致命的细节!
那是泼酒吗?
不!那是障眼法!
在那殷红的酒液泼洒出去的一瞬间,借着酒水和酒杯的遮挡,那个老人的右手手腕极其诡异地一抖!
一抹幽蓝色的寒光,如同毒蛇的獠牙,从他那宽大的中山装袖口里,无声无息地滑了出来!
那是一根只有牛毛细细、却长达三寸的——毒针!
针尖上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蓝光,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一针,直取贺云屹的咽喉!
快!
太快了!
这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是披着慈善外衣的绝杀一击!
贺云屹的视线被红酒遮挡,虽然他凭借本能向后仰头,但那根毒针如影随形,距离他的皮肤只剩下不到五厘米!
死神,已经举起了镰刀!
然而——
“哐当!!!”
一声清脆到有些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在这一刻骤然炸响!
谁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们只看到一道晶莹的流光,如同闪电般从侧面飞射而来!
那是萧荆手中的高脚杯!
她在意识到危险的瞬间,没有任何犹豫,手腕猛地发力,将手中那个装满香槟的水晶杯,当成了最致命的暗器,狠狠地掷了出去!
“砰!”
水晶杯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刘伯伯”那只持针的右手手腕上!
巨大的动能瞬间爆发!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同时响起!
那个老人的手腕瞬间变形,剧痛让他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根致命的毒针,在距离贺云屹咽喉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失去了控制,无力地坠落。
“叮。”
毒针落在铺着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
几乎是在同时,贺云屹那被红酒泼了一脸的狼狈身影,却像是被激怒的猎豹,猛地向后一跃,拉开了安全距离。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液,那双被酒精刺激得有些发红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骇人的杀机!
“动手!!!”
那个原本慈眉善目的“刘伯伯”,在这一刻彻底撕下了伪装!
他顾不上已经断裂的手腕,那张脸瞬间变得狰狞恐怖,原本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
整个宴会厅,瞬间大乱!
“唰!唰!唰!”
就在休息区周围,那几个原本正在谈笑风生的“富商”,那几个正在端茶送水的“侍应生”,甚至那个正在给客人演奏大提琴的“乐手”!
在这一刻,同时暴起!
他们从怀里、从托盘底下、从琴箱里,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消音手枪和战术匕首!
图穷匕见!
这场奢华的晚宴,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满血腥的战场!
“啊——!!!杀人啦!”
“快跑!快跑啊!”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翻倒的声音瞬间响彻云霄。
那些衣冠楚楚的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像无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场面瞬间失控!
“贺云屹!左边!”
萧荆一把扯掉身上那碍事的披肩,露出了那一身如火般耀眼的红色礼服,以及……那个绑在大腿上、狰狞而冰冷的黑色刀鞘。
“噌——!”
“暗夜”出鞘!
黑色的刀光在灯光下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贺云屹的伪装杀手,还没来得及举枪,就被萧荆一脚踹在了胸口!
高跟鞋的鞋跟如同钉子一样狠狠扎进对方的胸骨,那个杀手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翻了一桌精致的甜点。
“砰!砰!”
贺云屹也动了。
他虽然没有带枪(安检所限),但他本身就是最强的人形兵器!
他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纯银烛台,狠狠地砸在一个冲上来的杀手面门上,直接将对方砸得满脸开花,昏死过去。
两人背靠背,站在一片狼藉的休息区中央。
红酒、香槟、鲜血,在地毯上混合成一种妖异的颜色。
“五个……不,六个。”
萧荆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围上来的杀手,手中的短刀反握,摆出了一个极其具有攻击性的格斗姿态。
“那个老头废了一只手,还有五个有战斗力的。”
“速战速决!”
贺云屹扯掉脖子上碍事的领带,将它缠在右手上,眼中战意沸腾。
“别让他们伤了国宝!也别让那个老东西跑了!”
“跑?”
萧荆看了一眼那个捂着手腕、正一脸怨毒地盯着他们的“刘伯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跑不了。”
“不过……”
她的目光越过那个老人,看向了二楼那片混乱的人群,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老头……真的是‘变色龙’吗?”
太弱了。
也太急躁了。
虽然伪装得很像,手段也很阴毒。
但这种自杀式的袭击,这种毫无退路的打法,根本不符合“变色龙”那种顶级伪装大师的风格!
这更像是……
一群被派来送死的、用来吸引火力的——死士!
“小心!这可能只是个幌子!”
萧荆突然大喊一声,心中的不安瞬间达到了顶点。
如果眼前这个“刘伯伯”不是变色龙。
如果这一场混乱的刺杀,只是为了掩护真正的行动。
那么……
那个真正的、如同幽灵般的“变色龙”。
此刻,究竟藏在哪里?!
“轰——!”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