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尧学找到李建军，把能力石交给了他。
李建军握了握发烫的石头，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接过那块坑洼的褐色石块塞进特制容器里，转身就往监测室走。
周野站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像是刚才交接的动作卡住了。
“接下来呢？”他问。
甄尧学看了眼腕表，“三点整，纪念碑揭幕。”
周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刚换上的素色制服，袖口还沾着机场地砖的灰。
他没再说话，只是拉了拉领口，让呼吸顺畅点。
陈雨桐已经在广场等他们了。她站在纪念碑侧面，手里捧着一束花，花瓣是淡青色的，像是用某种老纸折出来的，边缘泛着微光。
走近了才看清，那些纸片是从一本残破书册上裁下来的，字迹模糊，依稀能辨出“觉醒者登记名册”几个字。
“这是……”
“《异能传承大典》初版的备份页。”她把花束递过去，“烧剩下的。上面有第一批牺牲者的签名。”
甄尧学接过花束，指尖碰到纸面时，一股细微的震动传来，像有人在远处敲钟。
广场已经站了不少人。
沙盟的成员穿着统一的灰袍，胸前别着沙漠植物压制成的徽章；
被救过的平民代表排在另一侧，手里拿着写满名字的铭牌；
还有些零散的觉醒者，谁也不认识，却都安静地站着，像是怕惊扰什么。
纪念碑还没揭开。黑色岩体被红绸盖着，顶端嵌着一枚晶体，形状不规则，但能看出是拼接而成的，据说是从历次战斗中回收的异能残核熔铸的。
国能局领导走上台，说了几句开场词。
没人鼓掌也没人接话，全场静得连风吹过旗杆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红绸……被缓缓拉开了……
碑面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从最早的周明远，到最近一次行动中牺牲的F级辅助系觉醒者，甚至连几个“身份未确认”的无名者都有独立位置。
最下方是一行小字：“他们挡在了灾难之前。”
周野盯着“周明远”三个字看了很久，连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时都在发愣。
甄尧学轻轻碰了碰他，他这才回过神来，往前走去。
话筒递过来，他握得有点紧。
“有些人觉得，立碑没用。”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扩音器让每个人都听清了，“打赢了才是英雄，死了就是过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
“可我要说，没有他们挡在前面，我们连开战的机会都没有。”
台下有人低下了头。几个年轻觉醒者原本抱着手臂，这时候也放了下来。
“我不是什么演讲高手。”周野继续说，“我只知道，我第一次冲进火场救人，是因为有人教过我，能多救一个，就不该少一个。”
他说完，单膝跪地，将花束轻轻放在碑前。右手抚胸，行的是觉醒者最重的礼节。
风停了一下。紧接着，一名沙盟成员第一个上前。
他从怀里取出一朵由沙粒凝成的晶花放在碑底。
那花透明如冰，中心有一点绿意，是沙漠深处才有的耐旱草种。
其他人陆续跟上。有人放下微型能量结晶，有人贴上亲笔写的誓言条。
一个被救的孩子踮起脚，把一张画贴在碑角，画的是几个大人围成圈，挡住天空落下的黑影。
甄尧学一直站在边上没动。直到陈雨桐走过来，递给他一支金属刻笔。
“你也写点什么吧。”
他摇摇头：“我不擅长这个。”
“不是要你写诗。”她把笔塞进他手里，“就一句真心话。”
他沉默了几秒，蹲下身，在碑基一块空白石面上缓缓刻下：
“逻辑可证万物，唯信念不灭。”
字不大，但深。
陈雨桐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
……
仪式结束后人群慢慢散去。
沙盟成员围在碑前低声交谈，有人抹了眼角，但没人哭出声。被救者群体自发组织起来清理现场，连一片纸屑都没留下。
甄尧学和陈雨桐准备离开时，发现周野还没走。
他站在碑前，指尖轻轻碰着“周明远”那三个字。阳光斜照过来，映得石面有些反光，但他一直没挪开手。
“其实……那天训练结束，他送我出门时，说，以后我会遇到更难的选择，但只要记得为什么出发，就不会走错。”周野收回手，抬头看向碑顶的晶体，“我现在明白了。他不是非要死在那里。他是选择了那样做。”
陈雨桐轻声说：“所以才会有人继续站出来。”
周野点点头，重新戴上手套，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远处传来广播声，提醒下一波巡逻队集合时间。一只鸽子落在碑顶停下。
甄尧学看了眼通讯器，屏幕上跳着几条新消息，都是监测室发来的。他没点开，只是看向出口。
“走吧。”他说。
三人一起朝出口走，路过一面侧碑时，甄尧学脚步微顿。
那里刻着一长串“未觉醒即牺牲”的名单，最小的只有十六岁，名字旁边标注着“自愿参与封印支援”。
他伸手摸了摸那个名字的刻痕。
陈雨桐注意到他的动作，“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声音低了些，“我们总说要用科学避免牺牲，可有时候，人就是会主动走进危险里。”
“……值得。”她斟酌良久，吐出了这两个字。
周野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纪念碑。
暮色渐沉，碑前的灯一盏盏亮起，照亮那些名字，他抬手敬了个礼。
风吹过广场，吹动了他的衣角。
一只信封从碑缝里飘了出来，边角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里面露出半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请替我告诉家人，我没有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