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神与信徒应该是什么关系,胡惊弦丝毫不觉得自己真正搞明白。
另一个位面中存在太多种人与人、人与资本家、人与国家的关系,多到无知如胡惊弦之流今天看个短视频认可“黑暗丛林法则”,明天看个短视频又认可“社会达尔文主义”,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如今需要一个无知之辈自己整理另一个位面不存在的“真神”与“信徒”的关系,胡惊弦只觉一片茫然。
原亭得知后,特意提醒道:“老大,不要着急,慢慢想,一旦想通了,你就是世上唯一的真神。”
“唯一的真神”自然是胡说八道,难道“光明神”等人不是真神?
但“唯一的真神”几个字气魄非常,说什么都要加上。
原亭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她挺直了胸膛,身为高三生,人生中最苦也最博学的阶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支笔算尽天下数学,一张嘴说遍世上真理,说不定我比你更懂什么是神灵的本质。
胡惊弦瞅瞅原亭,认真道:“小妹妹,加油,姐是浙大的。”
原亭怒目胡惊弦,浙大了不起啊,信不信我考进清北?
岑缨缨也建议道:“我认为神灵是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地,正合你的本性,所以你才这么容易成神。”
总觉得胡惊弦钻牛角尖了,不管知不知道神灵与信徒的关系,既然成神了,就继续复制以前的模式继续增加信仰。
她认真道:“浙大生总该知道江浙沪的民营企业吧?”
“江浙沪民营企业哪一家不是1台机器温饱,然后买10台机器小康,买台机器成为亿万富豪?”
瑞彻斯特·怀特摇头道:“我觉得老大最重要的是稳固道心。”
他深深地看着胡惊弦,道:“老大走的是杀道,一定要凶残,凌迟,活埋,五马分尸,炮烙,剥皮实草……”
“手段必须残忍,才能保证道心不陨。”
他严肃道:“老大说要走阿明和蒙博托的道路,不是很对吗?怎么忽然又反复了?”
真心觉得胡惊弦不成器,明明找到了金光大道,怎么忽然又犹豫了?
道心破碎只怕已在顷刻之间。
胡惊弦深深地看着几人,问道:“胡某若随心所欲,今日区分贵族中的好坏,明日所有贵族吊路灯,天下人如何看我?”
“天下贵族弃我而去,胡某倒没什么损失,左右农业社会不需要太能干的官员。”
“可天下贵族都跑了,就没有贵族了?”
她淡淡地看着岑缨缨,道:“难道你现在就不是贵族?”
岑缨缨一怔,心中百感交集。
胡惊弦淡淡道:“你觉得你不是贵族,你觉得你是社会主义者,正在帮助所有人有饭吃,有衣服穿。你除了口粮是一等口粮之外,也没有享受到什么。”
“可那些队长不这么看,那些平民更不这么看。”
她冷冷地道:“胡某设置口粮等级制是为了拉拢人心,区分自己人的亲疏,但为什么那些平民这么欢迎口粮等级制?”
“他们只是为了多吃一个野菜馒头而努力向胡某效忠?”
岑缨缨心中早就知道并不是如此,只是一直不愿意想,她颤抖着问道:“为了什么?”
胡惊弦平静地道:“平民向胡某效忠,只是为了成为新的贵族老爷,拥有庄园,有吃不完的粮食和花不完的钱,能够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
她盯着岑缨缨,又转头看原亭,道:“民国初期有个革命者,我忘记是陈其美还是谁了,公开说,革命就是为了抢钱抢女人。”
“他其实说的是真话。”
胡惊弦笑了:“有万分之一的先贤和烈士是为了全华夏人的幸福而抛头颅洒热血,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人为的是自己成为老爷,骑在人民头上喝人民的血,吃人民的肉。”
“自古以来造反者有几人不是如此?”
“自古以来百姓谁又不是如此?”
“自古以来考科举的人难道是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命请命?还不是为了自己能够骑在人民头上,不然何以清官少之又少,贪官层出不穷?”
“自古以来王朝为何开国之初政通人和,廉洁开明,两代人后就渐渐堕落,最终回到前朝的老路子?”
“只不过是为了天下百姓的理想主义者都死光了,为了自己当老爷的人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胡惊弦道:“天下贵族是杀不光的,只是换了个名字。”
“胡某若是见一个贵族就杀一个贵族,一个个对胡某忠心耿耿的想要成为新贵族的城主、队长、平民就会造反,瓦卢瓦就会处处战火。”
“胡某不是舍不得瓦卢瓦处处战火,胡某重上井冈山的准备都做好了,还在乎瓦卢瓦再次陷入战火?”
“但胡某若是有更好的办法,比如用合理的宗教、信徒等方式将人心中的贪婪束缚住,一劳永逸,为什么要坐看无数无辜百姓死于纷乱?”
“胡某虽然没把人当人,杀多少都不会觉得内疚,但能够少杀,何必要刻意砍掉别人的脑袋呢。”
岑缨缨缓缓点头,想要当官发财的人是杀不完的,不然朱元璋早就成功了。
胡惊弦转头看瑞彻斯特·怀特,问道:“胡某走杀道,手段残忍就没问题了?”
她慢慢地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手段残酷,杀人如麻,伟大的愤怒之神的信徒是不是该坚决向愤怒之神学习,每天杀几个人热身?”
“不想杀人的信徒是不是就不是虔诚的信徒,而是异端?”
“伟大的愤怒之神的宗教是不是该每天检查信徒今天杀了几个人,处决不肯杀人的异端?”
“一个月后,世上活下来的伟大的愤怒之神的信徒超过100个人吗?”
“这100个人会不会都是连环变态杀手?”
“胡某有这100个人的信仰能够飞天吗?”
瑞彻斯特·怀特目瞪口呆,喃喃地道:“可西方一直有黑暗系神灵,有恐怖、杀戮、血腥等等神格……”
胡惊弦叹气道:“这就是胡某没有搞明白的地方。”
“另一个位面的传说、宗教、神灵系统究竟是不是符合现实逻辑,或者这个世界的逻辑?”
岑缨缨和原亭一齐看瑞彻斯特·怀特,瑞彻斯特·怀特摊手,我就是一看小说的,哪里知道神灵这东西是不是符合现实逻辑?
胡惊弦苦笑道:“还有一个更糟糕的……”
“胡某记得不论神话还是小说,黑暗系的神灵的攻击力都是极强的,杀戮之神听着就是高手,农业女神听着就没用,爱情女神绝对只会卖弄色相。”
“可胡某现在有疑问了,喜欢杀戮的,信奉杀戮的人到底有多少人?”
“他们的人数就比喜欢和平,相信爱情的人多吗?”
“根据常识,走极端的人是极少的,13岁到20岁的人至少有80%的人相信爱情,那为什么爱情女神不是一等一的强大神灵?”
岑缨缨、瑞彻斯特·怀特和原亭张大了嘴,怎么成为神灵比成为高三生还要累和复杂?
胡惊弦瞅瞅原亭,道:“我现在最希望的是有个学校教怎么成为神灵,有一大堆《信仰论》、《信徒的分析》、《神力运用》需要考试……”
原亭小心翼翼地打量胡惊弦,道:“要不要试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胡惊弦笑了:“胡某一直都在这么做啊。”
原亭急忙缩脑袋,把嘴里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咽了回去。
胡惊弦没说谎,她一直都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君主论》处处都在说百姓是乌合之众,不要把他们当人,给好处要一点点挤牙膏,惩罚要雷霆之怒,斩草除根。
她不就是这么在做吗?
《君主论》说对待官员要权衡利弊,有用的时候就用,没用就杀了;有用的人有反心,找到替代者就杀了。
她不就是这么看待那些城主、队长、平民吗?
胡惊弦一直一直一直都在用看刍狗,看Npc的心态对待所有人。
假如胡惊弦的目标是成为帝王,她将会很轻易地把Npc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用玩模拟城市或者帝国时代的心态打穿整个异世界,完成异世界的统一,成为千古一帝。
可她要的不是凡人的敬畏,不是所有城市都有自己的雕像,而是用皮鞭和刀子也无法奏效的凡人的信仰。
而且是必须尽快地出现。
胡惊弦苦笑,100年是神灵给她的时间,不是危机降临的时间。
至少有一个她知道的危机只怕随时随刻都会降临。
胡惊弦深深叹息:“只能走着瞧了。”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入夏。
几十个社员坐在田埂边的树荫下,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庄稼,嘴角都是笑。
往日这个时候肯定在悄悄谈论谁家的姑娘屁股大,皮肤白,如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庄稼上,比看100个美女都要激动和热切。
一个社员望着庄稼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贪婪,不知道第几遍了,道:“这是我种出来的?怎么有这么多?”
瓦卢瓦王朝不论哪个城市,种地的方式都一样。
春天的时候种子随便一撒,埋在地里,除草,浇水,地里的粮食也就稀稀落落地自己长出来了,运气好,一株稻穗上结三四个子,收成也就可以了。
然后就是粮食怎么都不够吃,种地的佃农和农奴个个吃野菜,不种地的贵族个个吃肉。
那个社员种了一辈子地,从来没有看到过地里有这么多庄稼的,也没见过这么饱满的稻穗。
另一个社员同样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庄稼,这是自己种出来的?这绝不可能!
一个社员喃喃地道:“一定是伟大的愤怒之神的神迹!”
一群社员重重点头,所有种植庄稼的犁地、苗深、间距、洒粪便、除草、浇水都是按照伟大的愤怒之神严格命令的标准做的,这一定是某种法术,一定是伟大的愤怒之神的神迹。
一个社员双膝跪下,以这辈子从来没有的虔诚祈祷道:“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赞美你!”
一群社员急急忙忙跪下:“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赞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