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盯着断成两截的床腿,心里直犯嘀咕。
这木头床看着不起眼,没想到还挺结实,被张沛霖那一脚踹得那叫一个干脆,茬口都泛着白。他蹲下去摸了摸,又用指甲抠了抠,发现是硬木,难怪能撑住他和邓梓泓两个大男人。
“咋办?”沈晋军抬头问邓梓泓,“要不咱们凑合一晚?我睡桌子,你睡地上?”
邓梓泓正对着断床腿发愁,闻言白了他一眼:“睡地上?明天起来浑身酸痛,还怎么参加交流会?再说这山里潮气重,睡一晚保准你得起疹子。”
“那你说咋整?”沈晋军摊开手,“总不能去找小道童要张新床吧?人家问起来,咱咋说?说半夜跟人打架把床踹断了?”
桃木剑在他手里轻轻晃了晃,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调侃:“我倒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啥办法?”沈晋军眼睛一亮,“只要不用睡地上,啥都敢!”
“后山柴房里堆着不少木料,看着有几根能当床腿的。”叶瑾妍慢悠悠地说,“就是得翻墙过去,柴房钥匙在看守老道的腰上挂着,你去‘借’一下?”
沈晋军脸都绿了:“借?那叫偷!被抓住了咋办?龙虎山的戒律里,偷东西算不算大罪?会不会被打板子?”
“瞧你那点出息。”邓梓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去。我是龙虎山弟子,去柴房拿根木料不算偷,顶多算借用,回头跟师父说一声就行。”
“还是你靠谱。”沈晋军松了口气,“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给你望风。对了,挑根粗点的,结实!”
邓梓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推门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里。
沈晋军闲着没事,开始收拾昨晚打斗的残局。地上散落着几张烧剩的符纸,还有他掉的半块馒头,被踩得跟泥似的。他找了块布,蹲在地上一点点擦,擦着擦着就想起张沛霖。
“叶瑾妍,你说张沛霖真会去老槐巷找东西不?”他小声问,“那垃圾桶里啥都没有,他要是发现被骗了,会不会回来找咱们算账?”
“不好说。”叶瑾妍的声音带着分析,“他对银面具本来就有点怀疑,你说的细节又都对得上,大概率会先去核实。就算发现被骗,来回也得一天时间,够咱们应付完今天的交流会了。”
“那就好。”沈晋军松了口气,把布扔到一边,“等回了横江市,我就去老槐巷那垃圾桶旁边贴个告示,写‘黑月会专用,他人勿动’,保准能唬住他。”
叶瑾妍忍不住笑出声:“你可真行,连垃圾桶都不放过。”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沈晋军以为是邓梓泓回来了,赶紧站起来:“这么快?木料找到了?”
门一推开,却是个白胡子老道,穿着灰袍,手里拄着根拐杖,看着得有七十多岁,脸上的皱纹比核桃还多。
“你是...?”老道眯着眼睛打量沈晋军,“贫道守着丹房,听见这边有响动,过来看看。”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丹房?这老头是看守炼丹房的?他赶紧挤出个笑脸:“道长好!我是来参加交流会的,流年观的金土流年。昨晚睡觉不老实,把床板弄响了,惊扰您老了,抱歉抱歉。”
老道点点头,目光扫过屋里,落在断了的床腿上,眉头皱了皱:“这床...咋回事?”
“呃...”沈晋军脑子飞快转动,“这木头太老了,自己断的!您看这茬口,多整齐,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朽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脚把断床腿往床底下踢,结果踢偏了,床腿“哐当”一声撞到墙根,声音在安静的屋里特别响。
老道的眼神更怀疑了:“自己断的?老道我在龙虎山住了五十年,还没见过自己断得这么干脆的床腿。”
沈晋军正想再编个理由,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邓梓泓的声音:“师父!您咋在这儿?”
沈晋军回头一看,邓梓泓扛着根碗口粗的木料站在门口,脸红得像关公,估计是没想到会撞见自家师父。
老道扭头看了看邓梓泓,又看了看他扛的木料,突然明白了,忍不住笑了:“好你个小邓,为师让你看好客人,你倒好,带着客人把床拆了?还跑去柴房扛木料?”
“不是的师父。”邓梓泓赶紧放下木料,脸更红了,“是床自己断的,我怕金土道长没地方睡,才去拿根木料修修。”
“哦?自己断的?”老道故意拉长了声音,“那正好,老道我这几天正愁丹房缺个顶门的木栓,这木料看着挺结实,就借我用用?”
邓梓泓脸都白了:“师父!这是修床的...”
“修床哪用得着这么粗的木料?”老道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你那床腿,找根细点的就行。这根我拿走了,回头让厨房给你俩加个素鸡,算补偿。”
说完,不等邓梓泓反驳,老道扛起木料就走,走的时候还回头冲沈晋军挤了挤眼睛,看着一点都不像严肃的修道人。
“这...这是您师父?你到底几个师父?”沈晋军目瞪口呆。
“嗯,理论上,那些高辈分的道长都是我师父。”邓梓泓哭丧着脸,“我就说他没闭关吧,准是躲在哪儿偷懒呢。这下好了,木料被拿走了,床咋修?”
沈晋军突然笑了:“没事,素鸡也行啊,总比啃窝窝头强。实在不行,咱找两根竹竿绑上?凑合一晚,明天再说。”
邓梓泓气的想揍他,又忍住了,转身往外走:“我再去柴房看看,有没有细点的木料。”
沈晋军看着他的背影,摸着肚子笑了——看来这龙虎山的道长也不都是清心寡欲的,道长这顺手牵羊的本事,比他还熟练。
等邓梓泓拿着两根细木料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叮叮当当忙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床腿修好了,就是看着有点歪,床板一压还“吱呀”响。
“凑合用吧。”沈晋军往床上一坐,床腿晃了晃,吓得他赶紧站起来,“算了,我还是睡桌子吧,安全点。”
邓梓泓也试了试,发现只要不翻身,勉强能撑住,便点了点头:“我睡床,你睡桌子,记得早点起,卯时三刻要去大殿集合。”
“知道了。”沈晋军把桌子擦干净,从背包里掏出件外套当枕头,“卯时三刻是几点?七点半?”
“是五点半!”邓梓泓的声音里透着绝望,“跟你没法沟通!”
沈晋军没管他,往桌子上一躺,硬邦邦的硌得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出桃木剑,小声问:“叶瑾妍,你说这龙虎山有没有啥好吃的?比如素火腿、素肘子啥的?总不能天天青菜豆腐吧?”
“你就知道吃。”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困意,“我刚才跟着那位老道长飘了会儿,他去了丹房,里面熬着药,闻着挺香的,好像有红枣、桂圆,说不定是补药。”
“补药?”沈晋军眼睛一亮,“能不能偷偷弄点?我这几天没吃好,得补补。”
“你敢!”叶瑾妍的声音瞬间清醒了,“那是给长老们熬的,你敢动一下,绝对会被扒层皮!”
沈晋军撇撇嘴,没再说话,心里却记下了“丹房”这个地方。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半,沈晋军被邓梓泓拽起来,迷迷糊糊地跟着去大殿。路上遇到不少道士,都穿着灰袍,脚步匆匆,没人说话,只有鞋子踩在石板路上的“沙沙”声。
大殿里已经站满了人,前面摆着三张太师椅,上面坐着三个白胡子老道,中间那个看着最年长,穿着紫色道袍,应该就是龙虎山的掌门,传说中的高手:青霖子。
沈晋军跟着邓梓泓找了个后排的位置站好,刚想打个哈欠,就听见掌门开始讲话,声音洪亮得像喇叭:“今日玄门交流会,旨在切磋道法,共抗邪祟...(此处省略三千字)...现在,第一项,参观丹房!”
沈晋军瞬间精神了——丹房?就是叶瑾妍说的那个熬补药的地方?
跟着大队伍往丹房走时,沈晋军心里打着小算盘。他刚才听旁边的道士说,丹房里不仅有补药,还有龙虎山秘制的“清心丹”,吃了能提神醒脑,最适合熬夜画符的时候用。
“等会儿参观的时候,咱溜边点。”沈晋军碰了碰邓梓泓的胳膊,“我听说你们这儿的清心丹特管用,能不能给我弄两颗?”
“你想啥呢?”邓梓泓瞪了他一眼,“清心丹是用百年灵芝做的,一颗顶你半个月收入,你买得起吗?”
“买不起看看总行吧。”沈晋军不死心,“就看一眼,保证不动手。”
丹房在半山腰,是个青砖瓦房,门口挂着块匾,写着“炼丹房”三个大字,还飘着股淡淡的药香。沈晋军跟着人群往里走,眼睛瞪得像铜铃,东看看西瞅瞅。
丹房里摆着十几个大炉子,都冒着白气,旁边放着一排排架子,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标签上写着“当归”“枸杞”“何首乌”啥的,看着跟中药房似的。
最里面有个小隔间,门口站着两个小道童,守着个大陶罐,里面咕嘟咕嘟煮着啥,香气就是从那儿飘出来的。
“那就是给长老们熬的补药。”叶瑾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打主意,旁边那两个小道童看着小,手里都攥着符咒呢。”
沈晋军咽了口唾沫,刚想收回目光,突然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了几步,正好撞到隔间的门上,“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掌门的脸都绿了。
“你...你是哪个观的?”掌门指着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懂不懂规矩?丹房禁地也敢乱闯!”
沈晋军赶紧站稳,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抱歉,脚滑,纯属意外。”
他正想退出去,突然看见隔间里除了大陶罐,还有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个银锅,锅里黑乎乎的,像块炭。
“那是啥?”沈晋军指着银锅,顺嘴问了一句。
守隔间的老道脸一白,赶紧把锅盖盖上:“没...没啥,是炼废的丹药。”
叶瑾妍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不对,那里面有黑月会的阴气,很淡,但跟张沛霖身上的很像。】
沈晋军心里一惊,刚想再问,就被邓梓泓拽了出去:“还不快走!想被逐出师门啊!”
被拽出丹房后,沈晋军还惦记着那个银锅:“邓梓泓,你觉不觉得那个炼废的丹药有点怪?我刚才好像看见上面有花纹,跟张沛霖的竹笛上的差不多。”
“你看错了吧。”邓梓泓心有余悸,“那是我三师叔在炼的‘伏魔丹’,据说失败了好多次,每次炼废了都黑乎乎的。”
“是吗?”沈晋军皱着眉,“可我咋闻着有点腥气呢?不像药材的味儿。”
“你鼻子失灵了。”邓梓泓拉着他往大殿走,“赶紧走,下一项是道法展示,你可别再出幺蛾子了,不然我真保不住你。”
沈晋军被他拽着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那个银锅里的东西,绝对不是炼废的丹药。叶瑾妍不会看错,那阴气明明就是黑月会的。
难道龙虎山内部,也有黑月会的人?
他回头看了眼丹房的方向,阳光照在瓦房上,明明亮亮的,却让他觉得有点发冷。
看来这龙虎山,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