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和邓梓泓推着共享单车回到流年观时,天都快亮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小李鬼估计是守了一夜,此刻正趴在石桌上打盹,半透明的脑袋随着呼吸一点一点的。菟菟和小飞挤在客房的小床上,盖着同一条薄被,睡得正香。
“先把镇魂珠放好。”沈晋军压低声音,从粉色小书包里掏出那个黑珠子,借着晨光看了看,“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居然能让黑月会抢破头。”
邓梓泓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个画着符咒的木盒:“放这里面,能暂时隔绝阴气,免得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沈晋军把镇魂珠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刚扣上盖子,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那声音跟炸雷似的,吓得石桌上的小李鬼“嗖”地飘了起来,客房里的俩小姑娘也发出了受惊的呜咽声。
“谁啊?拆门呢?”沈晋军拎起桃木剑就冲了出去。
院门口,那扇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被踹得稀巴烂,木屑溅得到处都是。一个光头壮汉站在门口,身高快两米,胳膊比沈晋军的大腿还粗,穿着件黑色背心,露出的胳膊上纹着个骷髅头,看着就不好惹。
“沈晋军?邓梓泓?”光头壮汉开口了,声音跟砂纸磨木头似的,“俩小兔崽子,把镇魂珠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这货怎么找来了?看这打扮,八成是黑月会的人。
“你谁啊?”沈晋军强装镇定,把桃木剑横在胸前,“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犯法?”光头壮汉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地面都跟着颤了颤,“在老子这儿,拳头就是法。记住了,老子叫侯苍生,谢哥手下的。”
谢哥?难道是谢汉辉?沈晋军和邓梓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谢汉辉的狗腿子?”邓梓泓往前一步,挡在沈晋军前面,手里捏着两张黄符纸,“昨晚让他跑了,没想到派了你这么个蠢货来送人头。”
“找死!”侯苍生被“蠢货”俩字激怒了,猛地一拳砸向邓梓泓。
那拳头带起一阵风,看着就力道十足。邓梓泓反应也快,侧身躲开,手里的符纸往前一甩:“敕!”
黄符纸“呼”地燃起火焰,直扑侯苍生的脸。谁知道侯苍生根本不躲,抬手一挡,火焰撞在他胳膊上,居然“滋啦”一声灭了,连点焦痕都没留下。
“就这?”侯苍生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龙虎山的道士,也不过如此。”
邓梓泓脸色一变,这货居然不怕符纸?
没等邓梓泓再出招,侯苍生的拳头又到了,这次速度更快,直接砸在邓梓泓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邓梓泓像个破布娃娃似的飞了出去,撞在后面的石榴树上,“哇”地吐出一口血,手里的符纸散落一地。
“邓梓泓!”沈晋军眼睛都红了,这才一招就被打成这样?这光头也太猛了吧!
“该你了,屌丝道士。”侯苍生转过头,三角眼死死盯着沈晋军,“刚才不是挺能说吗?来,再骂一句试试。”
沈晋军咽了口唾沫,腿肚子有点转筋。他知道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肯定不是对手,但就这么认怂,也太丢人了。
“叶姐!帮帮忙!”沈晋军在心里喊。
“别硬碰硬!他身上有阴气护体,符纸和桃木剑效果不大!”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焦急,“先想办法缠住他!”
缠住他?怎么缠?沈晋军急得脑子飞快转着,一眼瞥见旁边的水缸,计上心来。
他猛地冲向水缸,抄起旁边的舀水瓢,舀起一瓢水就朝侯苍生泼过去:“给你洗洗脸,清醒清醒!”
侯苍生被泼了一脸水,倒是没受啥伤,但也被激怒了,怒吼一声就朝沈晋军冲过来。
沈晋军转身就跑,绕着院子里的石榴树转圈,一边跑一边喊:“小李鬼!拿家伙!”
小李鬼早就吓得躲在龟丞相的水缸后面,听见这话赶紧飘出来,手里举着个炒菜的锅铲:“老板,我只有这个!”
“拿来!”沈晋军一把抢过锅铲,趁着侯苍生转弯的空档,照着他的光头就拍了下去。
“铛”的一声,锅铲差点被震飞,侯苍生的光头上只留下个白印子。
“你挠痒痒呢?”侯苍生一把抓住沈晋军的胳膊,跟铁钳似的。
沈晋军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像是要被捏碎了,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交不交镇魂珠?”侯苍生把沈晋军往地上一摔。
沈晋军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爬起来,嘴里还硬气:“有种……有种你弄死我……”
“那就成全你!”侯苍生抬脚就往沈晋军胸口踩。
“不要!”客房里传来菟菟的尖叫,紧接着门被撞开,菟菟和小飞冲了出来。
菟菟手里举着根胡萝卜,小飞背后展开了黑色的小翅膀,俩小姑娘挡在沈晋军面前,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没后退。
“放开我沈大哥!”菟菟把胡萝卜往前一递,“不然我用胡萝卜戳你!”
“我用薯片砸你!”小飞也掏出半包没吃完的薯片,威胁道。
侯苍生看着这俩加起来还没他腿高的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谢哥说你们流年观藏龙卧虎,我看是藏着俩小屁孩!”
他伸手就去抓菟菟,想把她扒拉到一边。谁知道菟菟急了,举起胡萝卜就往他手上啃。
“嗷!”侯苍生居然疼得叫了一声,低头一看,手腕上被菟菟啃出了俩牙印,虽然不深,却渗出血了。
“这小兔崽子!”侯苍生怒了,另一只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沈晋军看得眼睛都红了,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侯苍生一脚踩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小李鬼举着个空酒瓶,朝着侯苍生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酒瓶碎了,侯苍生却跟没事人似的,缓缓转过头,三角眼瞪着小李鬼,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小鬼也敢偷袭?”侯苍生伸手一抓,居然抓住了小李鬼的胳膊——他居然能碰到鬼魂?
小李鬼吓得魂都快飞了,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
“沈大哥!救我!”小李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放开他!”沈晋军急得嗓子都哑了,胸口被踩得越来越疼,眼前开始发黑。
叶瑾妍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沈晋军!用我!把血滴在剑上!”
沈晋军这才想起桃木剑,忍着剧痛,伸手去够掉在旁边的剑。指尖刚碰到剑柄,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他失去意识前,好像听见了邓梓泓的怒吼,还有菟菟和小飞的哭声,以及侯苍生那嚣张的笑声。
……
不知过了多久,沈晋军悠悠转醒。
胸口还是疼得厉害,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盖着被子。
旁边的小床上,菟菟和小飞挤在一起,眼睛红红的,大概是哭过了。小李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半透明的脸上满是担忧。
“我……我没死?”沈晋军嗓子干得冒烟。
“沈大哥你醒了!”菟菟扑过来,趴在床边,“吓死我了!那个光头好凶!”
“侯苍生呢?”沈晋军挣扎着想坐起来,被小李鬼按住了。
“老板你别动,你伤得不轻。”小李鬼叹了口气,“邓道长……邓道长为了救你,被那光头打成重伤,后来那光头好像接到了电话,说有急事,抢了镇魂珠就走了。”
沈晋军心里一沉:“邓梓泓呢?”
“在他自己房间,我刚把他拖回来,还晕着呢。”小李鬼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胸口凹下去一块,看着好吓人……”
沈晋军的心揪了起来。邓梓泓虽然平时跟他斗嘴,还总爱抢生意,但关键时候却这么够意思。
“都怪我……”沈晋军一拳砸在床板上,疼得龇牙咧嘴,“要是我再厉害点,就不会这样了。”
“不怪沈大哥。”小飞怯生生地说,“那个光头太厉害了,我用翅膀扇他,都被他抓住了,差点把我的翅膀扯下来。”
她说着,委屈地瘪了瘪嘴,背后的小翅膀蔫蔫地耷拉着,好像真受了伤。
叶瑾妍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点疲惫:“别自责了。侯苍生身上的阴气很奇怪,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用某种邪术强行灌进去的,普通的符咒对他没用。”
“邪术?”沈晋军皱起眉头,“黑月会还有这本事?”
“不清楚。”叶瑾妍的声音有点飘忽,“我刚才试着读取他的记忆残影,被一股力量弹回来了,差点伤到魂力。”
沈晋军沉默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明明镇魂珠已经到手了,却因为自己太弱,不仅被人抢走,还连累了邓梓泓。
“不行。”沈晋军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我得去看看邓梓泓,再不去找萧霖,他可能真要出事。”
“老板你慢点!”小李鬼赶紧扶住他。
沈晋军走到隔壁房间,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邓梓泓躺在地上,胸口果然凹下去一块,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散落在他身边的符纸被血染红了,看着触目惊心。
“邓梓泓!”沈晋军冲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却被小李鬼拦住了。
“老板别碰他!萧医生说过,重伤的人不能随便移动!”小李鬼急得快哭了,“我已经给萧医生打电话了,他说马上就来!”
沈晋军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邓梓泓,心里像被堵住了似的,难受得厉害。
他想起第一次见邓梓泓,那家伙穿着龙虎山的道袍,一脸高冷地嘲讽他是“野路子”;想起两人抢生意时的互不相让;想起了一起对抗龙岩寺流芳大师等人时的场景……
这家伙,虽然嘴硬,心却不坏。
“侯苍生……谢汉辉……”沈晋军握紧了拳头,指节都发白了,“这笔账,我记下了。”
院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萧霖背着医药箱跑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怎么回事?我接到电话就赶紧过来了!”
“萧医生!快看看他!”沈晋军赶紧让开。
萧霖蹲下身,摸了摸邓梓泓的脉搏,又翻看了他的眼皮,脸色越来越凝重:“肋骨断了至少三根,可能伤到内脏了,得赶紧送医院!”
“我来帮忙!”小李鬼飘过去,想帮忙抬人,却忘了自己是鬼魂,手直接穿了过去。
“别添乱!”沈晋军把他推开,和萧霖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邓梓泓抬到床上。
看着萧霖给邓梓泓做紧急处理,沈晋军走到院子里,看着那扇被踹烂的门,心里五味杂陈。
他以前总觉得,当个混日子的道士挺好,接接小单子,赚点小钱,和叶瑾妍斗斗嘴,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可现在他才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小聪明根本没用。黑月会的人这么嚣张,侯苍生这样的高手说出现就出现,他要是再不快点变强,别说保护别人,连自己和流年观都保不住。
“叶姐,我想变强。”沈晋军对着空气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不想再像今天这样,看着朋友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
叶瑾妍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传来,带着点欣慰:“想变强?那从明天开始,别睡懒觉了,先把《龙虎山符箓集》背下来再说。”
沈晋军咧嘴一笑,虽然胸口还疼,心里却亮堂了不少。
变强这条路肯定不好走,但为了流年观里这些吵吵闹闹的“家人”,他必须走下去。
至于侯苍生和谢汉辉……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把今天的账连本带利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