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望幽刀势越发凌厉，明昊周身飘散的红色光点也越来越多。
甚至有许多是他根本来不及凝出光盾，就直接被望幽生生削掉的。
再次被迫舍弃一片烛照神魂用来保全自身后，明昊在心中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妈的，他从前怎么会认为月神幽荧的战力屈居在他跟重夜之下！
传闻她不是泽被众生么，现在这一刀刀的他妈的怎么比重夜还要凶残！
与此同时，在外界勉力抵挡住了望幽一刀的重夜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世人皆知明神与夜神战力无双，他也一直只将明昊当做自己的对手。
可今日一战，重夜才猛然惊觉，原来从不显山露水的月神，使出全力时竟然凶悍至此！
不过一晃神，重夜身上就又添一道伤口。
他不得不快速回身，躲过接踵而至的又一刀后，魔息如利箭般射向刀口，将月刀击的粉碎。
望幽却是不慌不忙，不过抬手间，一把新的月刀就重新凝成，甚至比之前更为锋利。
重夜微微叹了口气，一时间觉得无比棘手。
望幽的刀太快了。
如风刀霜刃，寒光凌雪。月之所至，刀之所及。
与从前在人界和仙界用刀时不同，望幽如今的刀身上满是冰冷刺骨的月精之力，劈斩之时，刃上就会倾泄出磅礴的神力，摧枯拉朽般要将刀下之物碾成碎片。
没有循规蹈矩的刀法招式，只有利落强势的暴力斩杀。
不提重夜如今负伤，就是完好无损之时，面对如此刀势，他都要暂避锋芒。
但如今他不能躲。
望幽每出一刀的攻击，余势都撞在四周的阵法上。本就因望幽出阵而出现裂痕的阵法，随着他与望幽的交手，屏障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如蛛网般快速向四周扩散开去。
阵中动荡逐渐剧烈起来，连一直在下界等候结果的人们都发觉了异常。
“怎么回事，这屏障怎么看起来快碎了！”
商羽满脸忧色，低头看看手中一直小心护好的琉璃光珠，发现它此刻正在不停颤抖嗡鸣，散发出比之前更为炫目的光芒。
“不对！你看看，跟重夜交手的那人怎么看起来像是变成了望幽！”
赵苑诗惊呼，一手拉着商羽的胳膊一手指着空中两个晃动的模糊不清的人影。
“是师姐。”
商羽将全部灵力覆在眼睛上，才终于勉强确认了那道穿着荼白劲装的残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苑诗仰头喃喃道，抓住商羽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
商羽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他紧张地盯着上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帮望幽做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茫然地护着手中的阵眼，看着摇摇欲坠即将倾塌的阵法，满心无力。
正与望幽交战的重夜心中亦是有些无力。
望幽如今神识不清，只会不知疲倦地用刀摧毁眼前一切。若是他躲开，身后濒临崩塌的阵法，怕是都经不住她一刀。
但这样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身为阵眼之一的望幽离开了微尘阵，将阵中神力全部抽出与他对战。
即使重夜已经尽量卸去了望幽的刀势，但缺失阵基的阵法仍旧撑不住她刀下余威的一波波冲击。
破阵只是早晚的事。
“望幽！”重夜有些焦急地再次唤道。
见望幽还是没有反应，便知晓她仍与明昊在神府中进行着他看不见的厮杀。
刀势狠厉，重夜根本无法近身，他将本体魔息化作一条黑色藤蔓，缠住月刀之时趁机爬上望幽的身体试图将她禁锢。
但望幽只是无动于衷地横刀旋转，刀下藤蔓便尽数崩断消散。
眼看着他根本困不住望幽，而阵法屏障已经破碎在即，重夜眼底一沉，陡然收起了所有的防御。
……
神府中，明昊身上最后一缕属于烛照的神魂被彻底剥离。
数不清的红色光点四处飘散，挤满了整个空间，将两人身后的天空都映照成了一片血红。
明昊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百般算计，却唯独没算到望幽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在他人神府中本就处处受制，如今望幽将他吞噬的属于烛照的神魂全部削掉，更是等同于直接毁了他用来保护自身神魂的铠甲。
明昊神情冷肃，再不似之前轻松，但也没有丝毫恐慌，仍旧稳稳立在半空。
“你杀不了我。”
他看着眼前拄着刀喘气的望幽，冷声道。
此时的望幽为了剥离他身上的烛照神魂，已经竭力，而他的神魂却依旧完好无损。
望幽知道这并不是明昊自傲，他的确有资本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来自屹立于三界战力顶峰，几十万年未尝败绩的明神的自信。
但望幽心中却只觉好笑，于是她也就真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明昊皱眉道。
望幽没有回他，只慢慢直起身子，调整气息，手中月刀重新抬起。
明昊眯了眯眼睛，轻抬下颌，他长袖一挥，金光大盛，身后开始出现电闪雷鸣。
他居然在别人的神府中也能使出风雷引！
望幽惊愕不已，一口血猛地喷出。
锯齿状的雷电肆虐天际，血红的天空被劈出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这与直接用雷劫毁她神府无异！
望幽气血翻涌，额间青筋迸出，脑海如针扎火烧般剧痛。
明昊其实也不太好受，在望幽这般坚韧的神府中用风雷引，几乎耗尽了他所有魂力。
但看着她又一次抬起的刀，他不敢再犹豫。
这个幽荧，摧之不灭，余火必烈。
一道比之前所有闪电更为粗壮的雷霆缓慢在明昊手中显现，炽热的金光刺眼至极。
“真可惜，你是第二个能与我比肩之人，却跟重夜一样站在了我的对面。”
明昊轻叹，语带惋惜，
面对他掌中那道可怖的雷电，望幽脸上却是毫无惧色，
“你不是问我之前笑什么？”
望幽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痛到有些扭曲的面容上，却是恣意又张狂的笑。
“我笑你……”
话音未落，她抬起手，游荡飘散着的漫天星火仿佛受到了召唤，全部朝着她奔涌而来。
那些红色从天空中褪尽，转而一点点覆盖在她身上。它们闪烁着宝石般的璀璨星芒，汇成一只茧状将望幽整个人都笼罩住。
明昊心底一沉，掌中雷电毫不迟疑地向望幽直劈而去。
耀眼的金光狠狠砸在红宝石一样的茧上，茧壳顿时四分五裂，等它完全碎裂开来，望幽却已经人影不在，只一柄长刀从荧火中浮现出来。
长刀一如望幽惯常使用的月刀模样，但向来莹白透亮的刀身上却通体流动着银红两色光芒。
刀自魂淬，锋出日月。
长刀挥去，霸道的刀势直接将明昊禁锢在原地。
明昊的金瞳中倒映着头顶那道能弑神屠界的恐怖刀影，神魂下意识自内而外颤抖起来。
这与七万年前天道影响下的自然消散不同，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比天道更为强横的暴力碾压。
来不及思考，他的神魂瞬间化成了一团金光，带着所有魂力形成的浩瀚雷霆，迎着刀刃冲去。
两道力量撞击在一起，恐怖的爆炸席卷了整个神府，天空坍塌，大地沉落，神府中的一切都被摧毁殆尽。
只余空寂。
……
重夜看着满眼空洞再次一刀向他刺来的望幽，突然收回了所有的魔息。
月刀直直捅进他的身体，将明昊刚刚一拳重伤的胸口部位彻底洞穿。
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被刀刃拉近到咫尺，让一直无法靠近的重夜终于有了机会。
在望幽重新凝出月刀再次袭来之前，重夜低下头贴住她的额心，神魂出体瞬间侵入她的识海。
望幽皱眉挣扎，手中月刀下意识捅的更深，甚至在血肉中旋转半圈，再次撕裂胸中经脉脏腑。
躯体的痛楚通过神魂传递后显得更为剧烈清晰，但重夜却似毫无所觉，只操纵自身神魂化为一叶优昙，用层层花瓣在识海中强势又温柔地包裹住了望幽的神府。
而后越来越多的优昙花自神府周围绽放，密密丛丛开遍了整个识海。它们将枝叶伸向各个角落，用花朵挤满每处缝隙。
终于，识海里蠢蠢欲动的杀戮种子再无处遁形。一根花枝卷起那颗种子狠狠扼住，随即更多茂密的枝叶和繁盛的花朵缠绕上来，将那种子重重叠叠地包围束缚，再无法向外散发任何意识。
重夜再次吐出一大口血来。
优昙花每一片叶子的伸展，每一朵花瓣的盛开，他的神魂都会传来如刀割般的剧痛，等到优昙花终于填满望幽识海，他的神魂已历经过千万次的凌迟。
这是强行侵占望幽识海，阻止她神府崩塌的代价。
重夜睁开眼，看着望幽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放下了持刀的手臂。月刀消散，她垂下眼睛，眸中金色褪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望幽停止了攻击，微尘阵将破未破。
没有人因为望幽失控遭受任何伤害。
重夜微松了口气。
还好，他为她守住了身体。
让她醒来后不必面对因她造成的人间炼狱。
现在，只等望幽彻底苏醒。
重夜静静注视着她沉静的面容，满眼信任和笃定。
她一定可以。
忽然，识海中包裹着望幽神府的那朵最大的优昙花传来剧烈的震颤。花瓣被炽烈的火光灼烧，自内而外开始层层凋零。而花心中的神府发出巨响，突然出现数条裂隙，从中透出炫目的光芒。
这是神府崩毁之兆！
重夜顾不得许多，咬牙将所有魂力全部怼进望幽神府出现的裂缝中，优昙花瓣也猛然缩合紧紧闭拢，试图把将要碎裂的神府牢牢箍在一起。
而外界的微尘阵也再承受不住来自阵基的神魂暴动，透明的屏障开始逐渐消散，引来下界众人的惊慌失措。
就在重夜觉得自己的神魂似乎快被神府缝隙里泄露的狂暴力量撕碎时，一切终于平静下来。
他的优昙花已经枯萎大半，但那残花仍旧颤颤巍巍地轻触神府，忐忑的寻找熟悉的气息。
神府中。
硝烟散尽，火光褪去，只剩那柄长刀仍旧高悬天际。
如日月凌空，天地同辉。
刀身上的银红光芒仍旧熠熠夺目，锋刃之下已经再无第二道神魂存在的痕迹。
清亮的女声在寂静中响起，带着点骄傲和得意。
“我笑你，死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