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乐比曹变蛟的骑兵晚了两天才到福建。
倒不是因为海路比陆地慢，而是他视察了两江地界沿海的市舶司，毕竟靖武都督府纵横东海，所有沿海地区的港口全都归靖武都督府管辖，王长乐这位靖武亲王还是有必要露露脸的，让下面的人知道他们是在为谁打工。
舰队停靠在福州港口，靖武军迅速接管福州卫戍。
靖武龙首舰上，王长乐正在接见福建省大小官员，从福建刺史到各州知府指挥使。
最低的都是四品大员，若是再低级的就没有资格觐见了，这些王长乐从前需要仰视的大佬，在王长乐面前汇报情况时弯腰弯的跟孙子似的。
王长乐眼神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下方以福建刺史为首的一众官员，个个躬身垂首，额角见汗，猫见了耗子似的。
福建刺史硬着头皮汇报近几年的抗倭战况，“回禀王爷，近五年来，福建沿海与倭寇大小战事百余起，然我军舟船老旧，水卒疏于操练，加之粮饷时有短缺，故胜少败多，倭寇气焰日益嚣张，百姓苦不堪言...”
絮絮叨叨，都是废话，无非是兵弱，船破，钱粮不足的老生常谈。
王乐听翻了个白眼，打断：“行了，陈年旧账别提了。”
随即目光转向下方那些战战兢兢的州府知府和卫所指挥使们，语气转冷：“本王且问你们，东海水师，江城都督麾下兵精粮足，更有火炮之利，前来协防已有近两年，为何尔等配合之下，剿灭些区区流寇，还如此拖泥带水，进展缓慢？到底是倭寇太强，还是你们太废物了？嗯？”
噗通——噗通——
各知府指挥使们跪倒了一片，面如土色，体若筛糠，连连叩首：“王爷息怒，王爷饶命啊！”
“非是下官等不尽心，实在是力有不逮啊！”
“王爷明鉴，若只是海上倭寇，有东海水师相助，尚可周旋。可近年来，祸不单行...”
一位年纪较大的指挥使带着哭腔诉苦道：“王爷，福建多山，自古如此，可您也知道近几年山中凶兽层出不穷，愈发凶猛暴戾，时常下山祸害村庄，吞食人畜，内陆各卫所兵力，十之七八都被牵制在山中，疲于奔命，根本抽不出手来支援沿海啊...”
另一知府连忙补充，“不仅如此，内陆各地尤其是与少民杂居之处，叛乱频发，那些土司头人，稍有不满便聚众闹事，攻掠州县，下官等既要防海寇，又要剿山匪，还要安抚少民，实在是捉襟见肘，无计可施啊王爷。”
你一言我一语，将福建境内海防、山患、民变三重交织的烂摊子血淋淋地摊开在了王长乐面前。
王长乐又翻了个白眼，妈的，一群废物。
还不是你们这群狗东西无能，才使得福建糜烂至此，王长乐冷哼一声：“都给本王滚起来回话，跪着像什么样子！”
众官员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来，王长乐略一沉吟，当即下令，“传令！”
“传令曹变蛟，率其麾下三千山地骑兵，即刻深入福建内陆山区，清剿凶兽，扫荡匪患，各地卫所需全力配合，提供向导、粮草及情报支持。”
“传令栓柱领一万靖武军步卒精锐，分驻各叛乱频发之要地，弹压地方土司，若有聚众作乱者，立斩不赦。”
“福建各州府卫所，必须确保通往剿匪前线之关隘畅通，城防稳固，粮草军械供应无误，若有敢延误纰漏者...”
王长乐目光如刀，扫过众人，“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
嘶——
堂下众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冷汗涔涔。
靖武亲王与传闻一般，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这些平日里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大员们如坐针毡，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全力配合，否则项上人头不保。
王长乐要来福建广东两地的海图，仔细研究后派人去请岳父江城，制定作战计划。
他打算在半年内荡平东南沿海所有敌军，解放南洋诸国岛屿，这样刚好能赶上江映雪怀孕的尾巴，陪伴她见证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深夜，舱室内灯火通明。
桌上除了摊开的福建，广东乃至南洋的精密海图外，还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纸条，这些都是靖武暗卫渗透南洋诸岛后传回的最新情报。
每一张纸条都记录着一个势力，盘踞某岛的海盗头目姓名，麾下有多少条船，多少亡命之徒，某个倭寇团伙的势力范围，头目的性情是凶残还是狡诈，甚至是一些岛屿上土着部落的动向。
信息详尽，巨细无遗。
王长乐快速浏览着，他尤其关注那三份关于西洋人的详细情报，葡萄牙火枪队的训练程度，西班牙探险船的活动规律，荷兰商站在暗中进行的军火交易，一条条针对性的作战方案已初具雏形。
最终，王长乐一张一张纸条上，看了很久。
纸条上赫然写着：【倭寇大头目：武藤隼人】
【势力范围：原蓝溪国主岛及周边七岛】
【拥众：约两万（含浪人、裹挟壮丁）】
【性情：阴鸷狡诈，极度自私，疑心重】
【近期动向：大肆搜捕蓝溪国旧王族...】
看到“蓝溪国”和“王族”字样，王长乐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就在这时，舱门轻轻推开。
蓝汐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盘里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陶碗和一碟金黄酥脆的物事。
“公子，夜深了，天冷，用些热食吧。”
王长乐还没说话呢，小赤火熊噌的一下窜到桌子上，鼻子耸动，一眼就盯住了那碟炸得金黄香气扑鼻的小黄鱼，刷刷刷捞起三条，塞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吃得摇头晃脑，一脸满足。
眨眼功夫，碟子里就只剩下两条孤零零的炸鱼了。
王长乐顺手将关于武藤隼人的那张纸条混入其他情报中，笑道：“还是你这丫鬟细心。这汤闻着就香。”
蓝汐放下陶碗，碗里是奶白色的鱼汤，用了最新鲜的福州本地海鲈鱼，配上嫩豆腐和几片姜丝，熬得汤汁浓郁，鲜香四溢。小黄鱼更不用多说，火候恰到好处，外皮酥脆，内里鱼肉雪白鲜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