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林枫的胸口，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其下那张折叠的、承载着沈墨浓全部命运的纸张，以及更深处，林枫沉稳却并不平静的心跳。
她的问题像蛇信般舔舐着空气里的紧张因子：“那不如……再刺激一点？告诉我，周家的那条老狗，到底有什么‘有趣的习惯’？我帮你分析分析，他下一步……会咬向哪里？”
林枫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危险求知欲的脸庞。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在她眼底跳跃，却照不进那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知道，情报是这里的硬通货，而宋茜，正在索要她的“报酬”。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向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危险的距离。他需要保持头脑的绝对清醒，尤其是在这条美人蛇面前。
“他叫钟翰文。跟了周大佬超过二十年，是少数几个能直接接触到核心的人。”林枫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将宋茜之前提供的信息复述并细化，既是确认，也是展示自己的筹码，“你提到的‘习惯’——他极其迷信，每周三午夜，雷打不动，会独自去城南那座荒废多年的‘慈安净院’静坐冥想，一坐就是两小时。不带任何保镖，认为人气会冲撞‘灵气’。”
这是宋茜情报里最致命的一部分。一个位高权重者的致命弱点，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无稽的私人癖好里。
宋茜听着，脸上的玩味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烁着计算和兴奋的光芒。“慈安净院……那个闹鬼的破庙？呵，真是越老越糊涂。”她踱步到酒柜旁，又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晃着，“周三午夜……那就是明晚。”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枫：“你想怎么做？带上你的相机，去给他拍一组绝妙的‘遗照’？”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怂恿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繁华而危险的城市森林。钟翰文是钥匙，是突破口，但如何用这把钥匙，却需要极致的谨慎。
“直接动他，等于直接宣战，逼周大佬发疯。”林枫冷静地分析，“我们现在还没有能承受全面开战的资本。”
“那你的意思是？”
“他最信任的人，往往知道最多的秘密，也可能……最容易被利用。”林枫的声音仿佛结了一层冰，“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这个钟翰文的信息。他的家庭，他的弱点，他的欲望……一切。”
宋茜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林枫的思路。“这个简单。”她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信息出去。“给我点时间，天亮之前，你会得到一份关于钟翰文的详细报告，比他老婆还了解他。”她放下手机，走到林枫身边，与他并肩看着窗外，“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我的报酬了？”
她的身体再次若有若无地贴近，刚刚经历过的生死危机和正在酝酿的更大阴谋，仿佛成了最烈性的催情剂。她的目光大胆而直接，落在林枫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林枫没有动，也没有看她。“你想要的报酬，我已经预付了。”他淡淡地说。
“哦？”宋茜挑眉，“你指什么？”
“刺激。”林枫转过头，目光深不见底，对上她挑衅的眼神，“看着我如何用你提供的信息，去撬动周家这棵大树，看着他们焦头烂额，看着你那个未婚夫家里鸡飞狗跳……这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最极致的‘刺激’吗？”
宋茜微微一怔，随即发出一种近乎欢愉的、低哑的笑声，仿佛被说中了内心最隐秘的渴望。“林枫，你真是……越来越对我胃口了。”她伸出手指，似乎想再次触碰他，却在中途停住，转而指向客房的方向，“那她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你那‘刚拔了牙’的盟友？带着她一起去冒险？”
林枫的目光也投向客房紧闭的门。沈墨浓的“投名状”确实将他绑上了她的船，但也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负担。
“她需要消失。”林枫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彻底地、安全地消失一段时间。直到事情有结果。”
“我可以安排。”宋茜爽快地答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海外某个小岛，保证谁也找不到。当然，这需要……额外的费用。”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沈墨浓站在门后。她已经换上了宋茜提供的一套简洁的黑色运动服，过于宽大，更显得她身形单薄脆弱。伤口似乎重新处理过，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部分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后的麻木。
她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
“我不去海外。”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林枫和宋茜同时看向她。
“那你想去哪？”宋茜语带嘲讽，“回你的公司，等周家的人下次直接把你请去喝茶？”
沈墨浓没有理会宋茜，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林枫，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混合着哀求、决绝，还有一丝疯狂的赌徒般的亮光。
“我哪里也不去。”她重复道，声音微微提高，“我就跟着你。”
林枫皱眉：“你跟着我只会是累赘。”
“是吗？”沈墨浓忽然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林枫，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的商业头脑、我的人脉、我对这个城市运行规则的理解，甚至我对钟翰文那种老派人物心理的把握……可能都是你没有的。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累赘，你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共犯’。”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可以帮你分析情报，可以帮你策划如何接近钟翰文，可以帮你判断哪些风险值得冒。让我有用处。否则……”她顿了顿，眼神掠过林枫放着那张纸的胸口，“否则，那张纸就只是一张废纸，而我……只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
宋茜看看沈墨浓，又看看林枫，脸上露出了极其有趣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对赌。
林枫沉默地看着沈墨浓。她在赌博，用自己最后的价值和尊严，赌他不会放弃一个“有用”的盟友。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对付钟翰文那种老狐狸，或许确实需要她那种浸淫商场多年练就的洞察力。
这是一场冰冷的权衡。
良久，林枫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会绝对服从指令？”
“只要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赢。”沈墨浓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林枫点了点头，做出了决定，“那你就留下。但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他不再看她，转而看向宋茜：“关于钟翰文的资料，尽快。”
宋茜耸耸肩：“没问题。”她看着眼前这诡异而危险的“三人同盟”，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举起酒杯：
“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们这艘破船……到底能开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