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个…说来话长…”
王祖尴尬地搓着手,脸上火烧火燎。
他光顾着炫耀,却把关键的一点给忘了。
辞雨面上却不动声色,宽容地笑了笑,主动将桌上的守魂瓶轻轻推回到王祖面前,“大哥,刚刚的事,我也未当真,你也不必费心逗我开心了。无妨,我信大哥。待他日大哥大成,定能将那沈香凝手到擒来,丢到我榻上任我处置。”
“二弟!我…我真没骗你!”王祖急得差点跳起来,他一把抓住辞雨的手臂,压低声音,“你…你是不是经历了前几日那场要命的沙尘暴?”
“嗯,我们刚认识时便说过了。”辞雨点头。
“好…好…”王祖热切地说道,“二弟,我城主府别的不多,就是空房多!你若是不嫌弃,就在我这里住下,如何?也让为兄略尽地主之谊。”
“这…不太方便吧?我已在外面的客栈开了房间。”辞雨面露迟疑。
“有什么不方便的!”王祖把眼一瞪,故作不悦,“沉沙城那些破客栈,四处漏风,哪是人住的地方?就在我这里住下,我是你大哥,住我家怎么了,难道是嫌弃为兄这里简陋?”
“那倒不是,只是……”
“没什么只是!”王祖不由分说,一把抓起桌上的守魂瓶,看着辞雨,“二弟,你记住,大哥我从不吹牛!说到做到!”
“……好吧,大哥盛情,小弟却之不恭。”辞雨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这才对嘛!”王祖顿时眉开眼笑,指着客厅后方,“你看,这里面连着三个厢房,都空着,你随便挑一间住,我这就去吩咐下人,你是我王祖的座上宾,在府内一切随意!”
“嗯,有劳大哥了。”辞雨拱手。
王祖转身离去,脚步坚定,心中涌动着一种久违的热流。
他在沉沙城这些年,迎来送往,见过形形色色的修士,每年八月十五集会,更是鱼龙混杂。
他也结交过不少所谓“朋友”,可最终要么是死于非命,要么是些只想从他这里捞好处的狐朋狗友。
唯有辞雨,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就为了他那句挺身而出的仗义执言,为了他那份在自己受辱时敢于站出来的勇气,深深击中了王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你在自己家被外人欺凌,连自己都不敢吭声时,有一个陌生人却为你站了出来。
这才是真朋友!
那么,辞雨丢失的魂魄,定然也如沈香凝一般,被囚禁在府中塔内。
王祖眯起那双小眼睛,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想把辞雨的魂魄放出来。
然而他修为低微,在府中人微言轻,此事必须从长计议,甚至……得去探探父亲的口风。
王祖前脚刚离开客厅,辞雨后脚便悄然撑开我见万物,锁定王祖。
五十丈,皆在他的视线内。
辞雨视线再次延伸,又探出三十余丈。只见王祖的身影穿过几重院落,径直朝着府邸后院走去。
就在辞雨想再深入,探查后院详情时,一阵刺痛猛地袭上眉心。
他闷哼一声,迅速收回我见万物,看不到了。
这里是沉沙城城主府,不仅有王耀那位灵源境的兄长,更有深不可测的尘风道人坐镇。
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不过,此行收获已然巨大。
魂魄的下落竟如此轻易,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王祖这个人心思单纯,或许……大可利用!
辞雨感到疲惫之感,现在不能睡。
他休息时一旦陷入深眠,外人极难唤醒,现在只能保持清醒。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王祖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几分失落。
但他手中却捧着一个玉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五颗白润的大回灵丹。
“二弟啊,”王祖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讪讪,“要是哥刚才,真跟你吹了牛,你可别往心里去……”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傻话?”辞雨爽朗一笑,拍了拍王祖的肩膀,“待我突破灵源境,定要那女人好看!好了,她不过是比我们多修炼了几年,占了先机而已,此事大哥不必再挂怀。”
“好…好吧……”王祖见辞雨如此豁达,心下稍安,将玉盒递过去,“二弟,沉沙海灵气稀薄,你一路奔波,灵力消耗定然不小。这几颗丹药你拿着,好好恢复,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他之前去找父亲,刚提释放魂魄之事,便被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
他一个启灵五层的修士,在家中确实毫无话语权。
“大哥如此照拂,我真是感激不尽。”辞雨郑重接过丹药。
“嗨!跟我还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祖摆摆手,又道,“对了,明日我引荐你见见我父亲和我大哥王耀。”
“啊?这……会不会打扰前辈?”
“没事!”王祖大手一挥,“你毕竟是问玄观的,我爹与一玄道人还有些交情。只不过他老人家近来忙于闭关修行,未必有太多闲暇,但见一面总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明日我自会主动拜见前辈。”辞雨从善如流。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祖离去。
沉沙城城主府底蕴深厚,修行资源自然不缺,王祖自幼锦衣玉食,虽修为不高,却也养成了没什么心机算计的性子。
辞雨略放宽心,取出一颗大回灵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精纯药力迅速散入全身,灵力很快恢复了七七八八。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辞雨主动请王祖引路,前去拜会尘风道人。
在府邸深处一间古朴的静室内。
尘风道人端坐于上首的蒲团上,同样生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但他年岁已长,面容清癯,眯起眼时,目光深邃如古井,透着威严。
他微微颔首,打量着阶下的辞雨,声音平淡无波:“三十岁的启灵境圆满……一玄,倒是教出了个好徒弟。不像某些不成器的东西,家中资源堆山填海,如今也才堪堪启灵五层。”
他说着,瞥了一眼垂手立在一旁的王祖。
王祖顿时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前辈过誉了。”辞雨躬身行礼,“王兄天性淳厚,想必也已尽力,修行之路,机缘各异。晚辈观王兄根基扎实,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厚积薄发,修为大进。”
王祖闻言,偷偷向辞雨投去感激的一瞥。
尘风道人却毫不领情,语气淡漠:“不必为这不成器的东西说好话,他也就打理些府中俗务,记记账目还凑合。至于修行?怕是此生无望了。”
王祖藏在袖中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发白,头垂得更低了。
辞雨看了一眼王祖那副模样,转而向尘风道人道:“前辈,这段时间,晚辈或可在修行上,指点王兄一番。”
“你有此心便好。”尘风道人语气依旧冷淡,“你师父近来身体可好?上次他来访,带着个破葫芦,从老夫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
“有劳前辈挂心,师父身体很好,至于葫芦之事……晚辈修为浅薄,所知甚少。”
“那葫芦……罢了,与你说这些也为时过早。”尘风道人挥了挥手,“既然来了,就让王祖给你安排个清净住处,暂且住下吧。”
“是,多谢前辈。”辞雨再施一礼。
“嗯,你去见过王耀了?”尘风道人随口问了一句。
“正准备前往拜会。”
“去吧,多结识一番也是好事。”尘风道人闭上了眼睛,示意谈话结束。
辞雨行礼,缓缓离去。
辞雨刚一离开,王祖便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爹,他的魂魄也被关在塔里!可他为人正直,又是一玄道人的弟子,我们……我们不把他的魂魄放出来吗?万一被一玄道人知晓,怕是会伤了两家和气啊!”
尘风道人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虽未动手,一股灵力撞在王祖胸口!
“噗通”一声,王祖被这股巨力撞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气血翻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爹!您…您这是做什么!”
尘风道人声音冰寒:“老夫与一玄道人是故交不假,他若有事,老夫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是!”
“但…但是什么?父亲?”
“他这个弟子,天赋太高了。”尘风道人眼中闪过一种阴鸷,“我,不喜。”
“啊?爹!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王祖一阵无语,“您真要一直拘着他的魂?留着又有何用,若是一玄道人追查下来,您二位多年的交情岂不……”
“你倒是很关心这小子?怎么?他是你的相好?”
“不…不是!爹……我……”
“你什么你!滚出去!”尘风道人厉声呵斥,“看到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就心烦!滚去账房做事,再去城外巡查,维持秩序,少在这里碍眼!”
王祖不敢再辩,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用袖子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转身踉跄着离去。
然而,廊柱的阴影之中,辞雨并未离开多远。
刚才的一切对话,通过口型,皆被他地“看”在眼里,“听”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