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与月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还没完全从衣物纤维里散去，鹤月国永就捏着那张印着“千羽本丸”字样的分配文书，靠在病房门框上出神。文书边缘的油墨还带着点新印的温度，指尖蹭过“千羽”两个字时，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本丸的名字，狐之助那家伙只含糊提过“是个还算安稳的本丸”，没再多说其他。
这几天他没闲着，趁时政工作人员送药、换药的间隙，总能堵到抱着文件跑东跑西的狐之助。那只白狐狸起初还嘴硬，说“这是时政机密不能说”，可架不住鹤月国永把从食堂顺来的小鱼干往它面前一放，尾巴尖儿立刻晃得像小旗子，一五一十倒出了不少消息。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关于这个世界本灵的下落——并非不存在，也不是被时政藏了起来，而是气息微弱到近乎透明，像是沉在极深的睡眠里，任凭外界刀剑碰撞、世界边界震荡，都没半点要醒的迹象。
“原来不是感受不到，是睡着了。”鹤月国永轻轻啧了一声，指尖捏着文书边角微微用力，折出一道浅痕。他想起前几天在病房里，自己还偷偷用灵力试探过【三日月宗近】的气息，当时只觉得对方灵力里的“同源感”既熟悉又陌生，还误以为是其他世界分灵的缘故，现在想来，分明是这个世界本灵的沉睡，削弱了对同源分灵的感知。
他转头看向病房里，【三日月宗近】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对着玻璃水杯整理耳上的鹤羽月牙饰。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蓝色眼眸里映着耳饰的光泽，眼瞳中那抹黄色月牙随着眨眼轻轻晃动，连带着眼底都亮了些——那是鹤月国永用自己的灵力凝结的临时法器，虽不能彻底解除诅咒，却能暂时压制干扰他人认知的力量，至少不会让旁人一看见他就往“cos”上联想。
“收拾好了就走。”鹤月国永敲了敲病房门框，金属门框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分配结果下来了，我们去同一个本丸。”
【三日月宗近】动作一顿，手里的水杯轻轻放在窗台上，抬头时眼里明显有光在闪：“同一个？”他站起身，走到鹤月国永身边，脚步还有些虚浮——毕竟之前在时政会客厅流了不少血，伤势还没完全好透。他语气里藏不住期待，蓝色眼眸盯着鹤月国永手里的文书，“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兄长，还有大家……会不会认得出我。”
鹤月国永斜睨他一眼，把文书递过去：“先别抱太大希望。”他伸手指了指【三日月宗近】心口的位置，语气平淡，“你身上那东西还没彻底压制住，就算有耳饰帮忙，也只能削弱干扰，没法完全消除。他们看到你，说不定还是会说些不好听的。”
【三日月宗近】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指尖轻轻碰了碰耳上的月牙饰，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让他想起鹤月国永凝结法器时，指尖泛着的浅金色灵力。他声音轻了些：“是啊……还有诅咒的事，我都快忘了。”自从被前审神者下了诅咒，他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见惯了旁人误解的眼神，若不是遇到鹤月国永，恐怕到现在还在被当成“入戏太深的coser”。
“忘了也没关系。”鹤月国永收回目光，转身往走廊尽头走，黑色外套的衣摆在身后晃了晃，“做好你自己就行，别把他们的话往心里去。至于时政那边……”他顿了顿，脚步停在走廊拐角，嘴角勾起一抹和鹤丸国永相似的散漫弧度，“我离开前，打算送他们一份‘见面礼’。”
【三日月宗近】跟在他身后，听到“见面礼”三个字，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见面礼？怕不是一份惊吓吧。”他太了解鹤月国永的性子了，表面上看着冷静，骨子里却随了鹤丸国永的跳脱，尤其是被人反复误解时，总爱用些“特别”的方式反击。
“你倒是了解我。”鹤月国永脚步没停，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性子随鹤丸国永多些，爱闹点小动静，但处事上又像你，不爱主动惹麻烦。大部分时候，我更愿意当旁观者——不过，护着的人被欺负了，就另说。”他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是啊，如果你不说，我恐怕到现在还没察觉，你是我的孩子。”他活了漫长岁月，见过无数付丧神，却从未听说过付丧神能有子嗣，直到鹤月国永主动说出身份，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灵力里的“同源感”，比任何分灵都要亲近。
鹤月国永脚步顿住，转头看他，眼神里多了点少年气的狡黠：“庆幸吧，你的每个同体我都会叫‘爹’。但要是有人做的太过分，比如像前审神者那样对你下诅咒，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大义灭亲也说不定。”
【三日月宗近】被他逗笑，蓝色眼眸里的月牙晃了晃：“哈哈哈，可真是个惊吓。”
两人正说着，走廊拐角忽然冲过来一个身影——银色长发披在身后，跑动时发丝跟着晃荡，发尾扫过走廊的栏杆，留下一道浅痕。红色眼眸亮得扎眼，像是带着股没处发泄的活力，正是之前在时政会客厅匆匆见过一面的今剑。
今剑看到【三日月宗近】，脚步猛地停住，鞋底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他上下打量了【三日月宗近】一番，目光落在对方耳上的月牙饰时，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你就是时政找到的那个三日月cos？道具倒是挺精致。”
【三日月宗近】瞳孔微缩，蓝色眼眸里的光瞬间暗了些，声音有些发颤：“兄长？”他认出了今剑——那是三条家的兄长，是他记忆里总爱吵吵闹闹、却会护着弟弟们的短刀。
“兄长？”今剑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红色眼眸里满是不解，“你也太入戏了吧，这位cos先生。我可不是什么‘兄长’，我是今剑，是这个本丸的短刀。”他说着，还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觉得对方的“入戏”有些离谱。
“没人教过你，说话要过脑子吗？”鹤月国永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三日月宗近】身前，眼神冷了下来。他最见不得别人这么对【三日月宗近】说话，尤其是在对方明明抱着期待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论据，就敢给我护着的人扣‘cos’的帽子？谁给你的勇气？是这个世界的时政，还是你自己的无知？”
今剑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涨红了脸，红色眼眸里满是不服气：“你——你胡说！时政都说了，最近来的外来者都是coser，还说你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让我们多担待！”
“我胡说？”鹤月国永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压迫感，灵力在指尖悄悄凝聚，让周围的空气都凉了些，“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没有实质性证据，就随意给人贴标签，连基本的规矩教条都没有，也配当三条家的人？三条家的人，就是这么对待可能的亲人的？”
“鹤月，够了！”【三日月宗近】伸手拉住鹤月国永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他毕竟是我兄长，就算不认我，说话也要留点情面。”
鹤月国永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不解：“兄长？你看他哪点有认你做弟弟的样子？”他甩开【三日月宗近】的手，目光落在今剑身上，声音冷了些，“我劝你一句，他这种话，你当耳旁风听听就好。真往心里去，最后落得什么下场，我可概不负责。”
今剑本来还想反驳，被鹤月国永的眼神一瞪，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着鹤月国永指尖隐隐泛着的金光，心里莫名发怵，转身气冲冲地跑了，银色长发在空中甩过一道弧线，还不忘撂下一句“你们等着，我要告诉审神者！”
鹤月国永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告就告，我还怕他不成。”
【三日月宗近】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别跟小孩子置气。我们还是赶紧去本丸吧，免得等下时政又来催。”
两人没再停留，跟着时政派来的工作人员往大楼外走。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路上都在低头看手机，嘴里还念叨着“怎么回事，刚才接到通知说要检查设备”，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异样。
刚走到时政大楼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轰隆！”整栋时政大楼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碎片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连地面都跟着晃了晃。附近的工作人员尖叫着四散躲避，还有人拿着灭火器往大楼里冲，乱成一团。
【三日月宗近】下意识扶住旁边的栏杆，转头看向身后，蓝色眼眸里满是惊讶：“那怎么地动山摇了？时政大楼怎么会……”
鹤月国永双手插兜，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没什么，转头看，后面在放‘烟花’呢。”他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远程引爆灵力装置的微麻感——那是他昨天趁工作人员不注意，在时政设备室放的小玩意儿，威力不大，只会炸开设备室的门，却能制造出不小的动静。“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欣赏一下？”
【三日月宗近】看着那片火光，无奈地笑了：“这可真是个大惊吓。不过我们现在不是要去本丸吗？正事要紧，要是被时政的人抓到，恐怕又要拖延时间了。”
鹤月国永斜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嫌弃：“别学我鹤丸爹地的语气，听着别扭。”他最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和鹤丸国永对比，尤其是在这种“恶作剧”之后——鹤丸国永总爱用更夸张的方式吓人，他可没那么幼稚。
【三日月宗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语气里满是笑意：“哈哈哈，这才是小孩该有的样子。”
时政派来的车在路边等着，黑色的轿车看起来有些旧，车身上还沾着点泥土。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看到两人过来，只是点了点头，打开了后座车门。两人上车后，司机没多问，发动车子往千羽本丸的方向开。
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街道变成郊外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车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三日月宗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忽然开口：“不知道这个本丸的三条家，是不是和我记忆里的一样。”
鹤月国永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假寐：“别抱期待，说不定比你想的还糟。”他想起狐之助说过，千羽本丸的“三条家”只有今剑和几个不太熟悉的分灵，本灵沉睡后，连带着三条家的氛围都淡了不少。
没过多久，车子就到了千羽本丸门口。本丸的大门是木质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旁边立着一块木牌，写着“千羽本丸”四个大字，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像是刚刻上去没多久。
车刚停稳，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浅粉色和服的少女，手里拿着护神纸，护神纸上还沾着点墨迹，显然是刚写完什么；旁边那人裹着件脏污的白色被单，被单从头罩到脚，只露出一小截金色发尾，发尾上还沾着点草屑，手里紧紧攥着被单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缩着肩膀，透着股明显的自卑，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终于到啦！”少女快步走过来，脸上满是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叫千羽，是你们之后的审神者。这位是我的近侍，山姥切国广。”她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结果山姥切国广吓得往旁边缩了缩，被单又裹紧了些。
千羽似乎习以为常，也不尴尬，继续笑着说：“路上辛苦了吧？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点心，等下可以去尝尝。”她的视线落在【三日月宗近】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语气也多了点打趣，“这位cos一看就很喜欢三日月宗近吧？耳饰和衣服都很还原呢！我把你们的住所安排在了三条家附近，你们之后可以好好相处，说不定还能和今剑聊得来。”
鹤月国永没理她，双手插兜往本丸里走。他对这个审神者没什么好感——一开口就给【三日月宗近】扣“cos”的帽子，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三日月宗近】也只是微微点头，没回答名字的事，蓝色眼眸里的光暗了些，显然也没料到刚到本丸，就又听到了“cos”的称呼。
千羽也不尴尬，笑着打了个圆场：“看来两位是累了，那我们先去看看住所吧？就在前面，不远的。”她说着，就要引两人往里走。
旁边的山姥切国永忽然开口，声音闷在被单里，含糊又小声，像是怕被人听到：“希望别再是什么伪物……”他的声音很小，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清，说完还往千羽身后躲了躲，像是怕被鹤月国永盯上。
鹤月国永脚步顿住，转头看他，眼神冷了下来，指尖的灵力又开始凝聚：“在说什么呢？有本事给我说大声点。”他最讨厌“伪物”这种说法，尤其是用在自己护着的人身上——【三日月宗近】明明是货真价实的付丧神，却要被人这么诋毁。
山姥切国广被他看得一缩，往千羽身后躲得更紧了，被单裹得像个粽子，声音还是没大多少，带着点委屈：“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时政的人都这么说，本丸里的大家也都这么认为，说外来的都是cos，都是假的……”
“哼，怂样！”鹤月国永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他，眼神里满是不屑，“你说这是实话实说，那你倒是说说，你亲眼见过‘真物’吗？你知道什么是付丧神的灵力吗？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就跟着别人瞎起哄，还敢说自己是实话实说？”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压迫感，让山姥切国广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好啦好啦，你们别争辩了嘛。”千羽连忙上前打圆场，伸手拉住鹤月国永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只不过现在本丸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时政也是这么通知的，大家也没办法嘛。等过段时间，大家熟悉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千羽大人。”【三日月宗近】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蓝色眼眸中的月牙轻轻转动，“您是他的主人，应该管教他的礼数。对客人说‘伪物’，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更不是一个审神者该有的态度。”他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可一想到鹤月国永为了自己和人争执，又想到山姥切国广的无礼，就忍不住皱起眉。
鹤月国永挑了挑眉，看向【三日月宗近】，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不错啊，现在倒是学会护犊子了？之前被今剑那么说，怎么没见你这么反驳。”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底，你也算是我的亲缘，护着你也没什么。毕竟，我也是你的长辈。之前不反驳今剑，是因为他是我兄长，可山姥切国广不同，他对你无礼，我自然要多说两句。”
鹤月国永别过脸，耳尖微微泛红，小声嘀咕：“嗯……行吧，我勉强做一回小孩，不跟他计较。”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和山姥切国广较真，只是气不过对方的无礼，现在有【三日月宗近】帮自己说话，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三日月宗近】忍不住笑了，蓝色眼眸里满是温柔：“哈哈哈，你本就是孩子，不用勉强。”
千羽看着两人的互动，连忙打岔：“好啦好啦，我们还是先去看住宿吧？再耽搁下去，点心都要凉了。这边请，这边请……”她说着，带头往本丸深处走，脚步快了些，像是怕两人再争执起来。
山姥切国广跟在后面，被单蹭到地面又沾了些灰，他攥着被单的手指紧了紧，头埋得更低了，时不时偷偷抬眼看向鹤月国永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点愧疚，却没敢说话。
鹤月国永走在中间，眼神扫过本丸里的建筑——木质的房屋排列整齐，院子里种着几棵樱花树，花瓣落在地面上，铺成一层浅粉色的地毯。远处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付丧神的说笑声，看起来倒是一派平和，可他知道，这份平和下，藏着对他们的误解和排斥。
他心里暗道：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至少，要让这个本丸的人知道，【三日月宗近】不是什么“cos”，更不是“伪物”。
【三日月宗近】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温和：“别太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鹤月国永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脚步又坚定了些。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在这个陌生的本丸里，走出一条属于他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