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娘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白菜：“这不是还有菜吗？”
“这些残羹剩饭是人吃的东西吗？”卫淑花的声音尖利，她忍到现在实在是受够了，“我还在奶孩子呢，你们蒋家就让我吃这些东西？”
蒋俊辉怒了：“什么叫不是人吃的东西，我们一家子都是吃这些。难道你一个乡下出来的比城里人还要金贵吗？”
卫淑花一把拿起桌上的菜碟怼到了蒋俊辉面前：“行，那你把这东西吃了啊！”
“够了！”蒋俊辉嫌恶地把头扭开，“你这是想干什么，恶不恶心啊。”
孩子们吃饭不讲究，吃剩下的东西是挺恶心的。蒋俊辉文化人爱干净，放在桌上还行，怼到他面前就受不了，
“你也知道恶心啊........”
“够了！”蒋大爷猛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打断了卫淑花的话，“淑花，你要是不想吃，就自个去厨房煮点东西，别再闹了，别人看了会笑话的！”
卫淑花总归是个传统妇女，不好意思和公公吵架，加上实在是饿了，忍着气进了厨房打算煮点吃。
但令她更愤怒的一幕出现了，灶台上空荡荡的不说，就连她爸妈特地送过来的半袋小米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袋子。
“蒋俊辉！”她愤怒大喊，年纪还小的徐雯雯、徐丽丽还有她的亲生女儿妞妞都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喊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吓到孩子了。”高大娘心疼地把外孙女抱了起来，蒋大爷也抱起了妞妞。
卫淑花提着空袋子怒气冲冲地从厨房里出来：“我的小米哪去了？”
蒋俊辉不耐烦：“这几天你加班不在家，卫东和雯雯、丽丽过来住了，他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都给煮了。”
“这小米是我爸妈看到我没有奶水奶孩子，特地拿过来给我的，你全都煮给你外甥外甥女了？”卫淑花气得直发抖。
蒋俊辉也火了：“不就一点小米吗，你这么凶干嘛？卫东他们也是你外甥，吃你一口东西怎么了？你当舅妈的就这点肚量？”
“肚量？”卫淑花直接把空布袋甩到了蒋俊辉的脸上，“这是我爸妈好不容易才换到的精细粮，就为了让我多下奶和给孩子加餐才拿过来的！你外甥外甥女过来家里住，家里的粗粮吃了也就算了，现在连我娘家带来的口粮都敢动？你们一家子吃我的用我的，还敢嫌弃我没有度量”
“淑花，你这说的什么意思？俊辉是有工作的人，我和你爸也是有定量的，卫东他们过来吃的也是我和你爸的口粮，啥时候成吃你的用你的了？”高大娘坐不住了，大声反驳。儿媳妇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当真了怎么办，他们蒋家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这小米也是你和爸的口粮？”卫淑花嘲讽地看着婆婆。
这话堵得高大娘脸色一僵。
卫淑花继续骂：“我每天在车间扛铁板、踩机床，累得直不起腰，回到家只有残羹剩饭，连口热乎饭都穿不上，还要奶孩子、做家务。你闺女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带着孩子过来，把家里的口粮吃了大半！”
蒋大爷对着卫淑花语重心长：“淑花啊，我知道你在奶孩子，还要上班，身子骨虚。可我们家俊辉是老师，美玲也是厂里的干事，都是有文化的人，能占你便宜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孩子嘴馋吃两口东西怎么了？你当舅妈的，大方一点，别总像个泼妇似的，丢我们知识分子家庭的脸。”
卫淑花直视着公公：“呵呵，知识分子家庭知识分子家庭？你闺女拿着男人的赔偿金和补贴天天涂脂抹粉买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和男人约会，把孩子扔回娘家吃我的和我的。就这样还整天自称什么知识分子、书香门第，我呸！”
蒋大爷猛地一拍桌子，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淑花，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家可是有文化的人家，讲究长幼有序！秀芳是你小姑子，我是你公公，有你这么跟长辈顶嘴的？也难怪，没读过书就是没规矩，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
“计较？”卫淑花冷笑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里翻出个铁锁，“咔嗒”一声就锁上了装米面的柜子，“是，我就是计较了！你们书香门第大方、有文化、不斤斤计较！我小气，从今天起，家里的粮食我锁起来，顿顿定量分。你闺女和外孙、外孙女要吃饭可以，自己买粮票去，别再动我和孩子的口粮！”
蒋俊辉上前一步，指着卫淑花的鼻子：“你把锁给我打开！卫淑花我告诉你，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秀芳是我妹，她带着孩子来住，吃点东西怎么了？你当嫂子的就该大方点，别总像个泼妇似的，丢我们知识分子家庭的脸。”
卫淑花死死盯着丈夫：“我泼妇？我在车间累死累活挣钱养家，你们一家子在家吃香的喝辣的，还把我爸妈带来给我下奶的细粮都吃了，现在倒说我是泼妇？蒋俊辉，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个家离了我，就靠你每个月挣得二十多块钱，你们能活到今天？”
“你挣点钱了不起了？”蒋俊辉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嫌弃，“别忘了你是乡下出来的，也就是运气好才进厂当上了工人！我们家是书香门第，能娶你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待在家里关上门吃饭的奚家都听见了，其他人家也纷纷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这蒋家咋吵这么凶？”
“好像是因为吃饭的事，听着像是秀芳家的孩子把家里的粮食都吃了。”
“啧啧，这知识分子家庭也闹矛盾啊。”
邻居们的议论声清晰地传进屋里，蒋大爷和高大娘的脸瞬间红了。老两口最看重“书香门第”的脸面，此刻被邻居们围观议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蒋大爷压低声音怒斥：“都别吵了，生怕邻居不知道咱家吵架？”
高大娘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邻居挤出笑脸，“没事没事，家里孩子闹脾气呢，让大家见笑了。”
卫淑花抹了抹眼泪，从蒋大爷怀里抱起妞妞走了出去。
高大娘急了，以为她想去外面宣扬家丑：“你去哪儿？”
“找邻居换点粮。” 卫淑花也不回地说，声音冷淡，“总不能让孩子饿着。”
蒋俊辉和蒋大爷、高大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