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桥听闻了他的灭门之仇,又亲眼见到那团锦布,当场就认出这是药仙谷的服饰。
“这种细叶纹,已经许多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
金桥感慨,“这上面的药香也快散尽,但为师很肯定,这是药仙谷的人。”
燕鸣沙又把玉佩拿给他,金桥良久无话,只是感叹,“可药仙谷,已经被灭门了啊?”
八年,燕鸣沙终于知道了仇人的来历。
他出山历练,一边混做初出茅庐小子四处探听药仙谷的消息,一边学习江湖上的行事作风。
燕鸣沙吃了不少亏,但逐渐的,也学到了许多,在听雪坞中,学不到的东西。
他始终坚信,自己的仇人绝对没有死。
那样心狠手辣之人,想要他死,谈何容易。
燕鸣沙化名严语,在江湖行走,刻意留下些自己的名号,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打出些名头来。
他四处探听仇人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朝廷突然传来消息,当今皇帝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竟然还是和药仙谷方锦雪的孩子。
药仙谷在武林中威望颇深,几方都想争夺药仙谷的遗孤。
贺成林公开承诺,贺允作为药仙谷最后的血脉,他定会善待,这才消停。
燕鸣沙连夜赶往京城,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他在盛京待了些日子,看到皇帝大赦天下,封爵开府,就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方锦雪跟贺成林的事,在武林中不算秘密。
燕鸣沙这些年,已经把药仙谷的事情打听的不能再透彻。
药仙谷当日灭门,绝无活口。
如果只有一人逃走,这个三皇子,就是当初自己父亲救下的那人,
也是屠杀自己全家的仇人。
十年苦修,终于找到仇人,燕鸣沙恨不得立刻冲进王府杀人。
但很快,金桥传信,大长老即将仙逝,要燕鸣沙尽快回听雪坞。
燕鸣沙不甘心,夜袭王府,贺允却不在府中。
他知道此次不中,王府一定严加防守,等下去也是徒劳,于是连夜回了青州。
大长老是门派里最疼爱燕鸣沙的老人,燕鸣沙为其守陵一月。
金桥看在眼中,也十分欣慰,却又开始担忧,“药仙谷不止会医,更善毒。朝廷内高手云集,纵然你剑法再强,双拳难敌四脚。你一人也打不过王府数千精兵。”
“鸣沙,你这些年的苦修,师父都看在眼中。你是我和大长老,二长老,还有无数同门亲手养大的孩子,你是我们听雪坞传承的希望。”
金桥抓着燕鸣沙的手,“所以,师父希望你保护好自己,没有一万,十万的把握,切不可鲁莽。”
“你要对得起大长老,要对得起师父,更要对得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不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送命去搏那快意恩仇。”
“我叫梧桐陪你,遇事,多听你师兄的劝告。”
燕鸣沙没有敢说出自己孤身夜袭王府的事,但金桥的话确实提醒了他。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既让仇人得意,又断送了听雪坞的传承。
他意识到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也感谢金桥及时让自己脱困。
“师父,徒儿一定保护好自己,等报了仇,就回到听雪坞,壮大师门!”
金桥捂着脸,冲他摆摆手,“去做你的事吧,壮大师门,师父我自会再找传人。你这样如沙如风的随性,这坞中,是留不下的。”
燕鸣沙知道金桥是为了成全自己,心中有愧,但却不可能放下仇恨。
金桥这番话,让他明白自己身上如今还有了另一重责任。
于是再度回到盛京后,燕鸣沙没有再贸然出手,而是买了一处宅子,开始认真谋划起自己的行动。
他这才知道,贺允被派到青州参加武林选举大会,难怪自己会扑空。
燕鸣沙没有贸然前往青州,他知道贺允在青州,一定会有无数高手保护。
贺允代表着朝廷和武林之间的势力拉扯,青州绝不会让他出事。
清楚自己没有机会,燕鸣沙反而静下来。
趁贺允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摸清了他府中布防和盛京的大小势力。
他化名严语,声称自己是厌恶打打杀杀,想来京城买一处宅子安定下来。
他并没有隐瞒自己武林中人的身份。
像他这样的气势和身姿,只要往那一站,就很难瞒过旁人。
他自称小门小派,姿态不像其他武林人士那般傲慢,为人仗义,一时间,也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燕鸣沙等待的这三个月里,意识到报仇没有那么简单。
下毒,贺允吃的东西都有人检查,更何况他自己本身就是药仙谷出身,对天下奇毒一定十分熟悉,很难下手。
暗杀最好的办法。
可暗杀必须要做到一击毙命,一旦和贺允身边的护卫交手,就会暴露自己的剑招。
牵连到听雪坞,后果不堪设想。
燕鸣沙曾经也尝试过学些别的门派的招式,学些邪魔歪道,叫他们狗咬狗。
可随着他的见识越来越广,燕鸣沙知道,剑招容易学习,经脉心法却无法窥探。
所用气劲不同,留下的剑痕是天壤之别,普通人或许会被瞒过去,像金桥这样有些见识的,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燕鸣沙站在客栈顶上,看着贺允奢华的马车缓缓进入内城,第一次知道原来报仇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看着仇人愈走愈远,燕鸣沙强忍住心头的悲戚,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凭空舞剑,发泄心头的苦恨。
“师弟!冷静!冷静!你这是干嘛,师兄刚刚种的花。”
“我看见贺允的马车了!可我不能杀了他!”
燕鸣沙字字泣血,梧桐看在眼里,握住他的剑柄,沉声道:“报仇并非一日之功,杀了仇人,你要是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我明白,师兄!可他离我那么近,我甚至能闻到车里那股日日萦绕在我梦中的药香。如果曾经是怀疑,那现在,我非常确定,就是他!”
梧桐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就是他,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大声音!”
燕鸣沙冷静下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碗一碗往口中倒酒。
梧桐坐下来陪他一起喝,“师弟,咱们报仇,是一定要的。但日子也是自己的,你终日这样紧绷着,就连睡梦中都惊醒,不等你杀了仇人,自己就会被折磨疯的。”
燕鸣沙不足,一味的往嘴里灌酒。
梧桐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喝了,过几天是灯花节,到时候师兄带你去盛京河赏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