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沙此刻的痛苦难以向人诉说,他恨贺允,可他也爱贺允。
恨得持久,爱得汹涌。
他离不开贺允,他无时无刻不想看到自己的知己,
却又十年间日思夜想,杀了眼前这人。
理智和欲望在大脑中厮杀,最后只得出一个,“先留在贺允身边”的答案。
空气凝滞,贺允坐在床沿上皱着眉,
燕鸣沙不敢说话,心头紧紧揪着,
良久,贺允朝他伸出一只胳膊,“伺候本王更衣。”
燕鸣沙心脏酸疼,脸上却露出笑意,
他实在沉溺在这样刀尖上的旋舞,而无法自拔。
燕鸣沙这反常态的坦然,反倒叫贺允有点不适应。
先前船上,那么抗拒和旁人有羁绊,因而屡次拒绝他。
现在又想一副破罐子破摔,看开了的模样。
这并不是好现象,
贺允隐隐觉察到燕鸣沙一些不妙的心思。
燕鸣沙该不会想杀了他,然后跟他一块死吧?
猛然想到此处,贺允觉得自己猜的不错。
以燕鸣沙这样闷葫芦的性子,以及和莫回同归于尽的选择,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燕鸣沙低头替贺允打理着腰带,又亲手将玉佩系在上头。
他此刻听不见贺允的心声,否则一定会感慨,还是知己了解他。
他想了一夜,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报仇,是为父母报仇的义,
同死,是他深念贺允的心。
既然都给了同一个人,他便再也无法抽身。
贺允换好朝服,坐着马车入宫上朝。
天还未亮,燕鸣沙看着离去的马车,知道贺允今日在朝堂上,还有一场硬仗。
贺青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调查,毕竟那些被关着的孩子如何处理是个大麻烦。
贺允一直派066盯着,就怕贺青狗急跳墙,制造一场火灾,让活人全都闭嘴。
果然,早朝过了半程,贺青忽然走了出来,主动提到贺允的师爷死在清晖堂。
他厉声斥责道:“儿臣以为,此人居心歹毒,见我和荣王兄友弟恭,便想挑拨。可这件事我二人不易插手,还望父皇派人将此事调查清楚!”
贺成林闻言,果然眯着眼看向贺允。
这可不符合贺允的性子,往日吃了亏,就是宫门落了都要闹腾到御书房来,找他做主。
自己的师爷死了,竟然这样安静?
贺成林点到贺允的名字,要他说说如何看此事。
“儿臣觉得,肖凡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才被杀人灭口。”
贺允话音刚落,贺青后背一冷。
他猛然锁紧了眉头,贺成林却有了点兴趣,要贺允继续说,“为何有此想法?”
“如果是要挑拨儿臣与太子的关系,难道不是杀了太子的人,扔到儿臣府中更有用?”
贺允无辜地朝诸位大臣看了一圈,“杀儿臣的人,纵然我不服气,可也拿太子没办法,这有什么用呢?”
“可要是杀太子的人,儿臣一定会被泼上脏水,到时候就百口莫辩。”
贺青听见这话觉得可笑,“你是说父皇会包庇孤?”
贺允不理他,朝龙椅上的贺成林眨眨眼,“那父皇相信这件事不是太子做的吗?”
贺成林张了张口,“太子当然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贺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贺成林也觉察到,贺允给了他一个陷阱,他只要说相信贺青,就证明此计确实无用……
贺允耸了耸肩,“父皇虽然疼爱儿臣,但到底也不会怀疑太子,如此,杀儿臣的人是不是多此一举?”
“所以儿臣不觉得此事是挑拨,一定是肖凡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此杀身之祸。”
贺成林闻言,隐晦地看了贺青一眼,贺青身形立刻顿住。
父皇果真怀疑他了!
贺青咬牙切齿地望着贺允,为自己辩驳,“那倒是不知,三弟府上的人,是怎么找到我清晖堂的秘密的。”
“臣弟也不知道啊,”贺允摊手,“只是猜测,皇兄不必当真。”
贺成林看两个儿子隐隐又有吵起来的架势,赶紧按住,“罢了,此事涉及太子的善堂,必须查,如今案子在何处?”
“回父皇,在京兆府唐户那里。”
贺成林大手一挥,“移交大理寺,齐卿,此事务必给朕查出结果。”
齐臻上前领旨,贺青脸色铁青。
下朝后,贺青匆匆离去,贺允被叫到书房,贺成林果然提到了纳妃之事。
“这都是我和贵妃给你挑选的,正妃可以不急,可侧妃你这个年纪,也该有两位了。”
贺允看着名单上的人,心中冷笑,全是太子一派的官员家中女眷。
他将书册放回,“都不漂亮。”
贺成林哈哈一笑,“你这小子,那你说说,要多漂亮的才愿意。”
“父皇,儿臣不喜欢女子。”
贺成林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说是说名单上的?”
“天下女子都不喜欢。”贺允拱了拱手,“儿臣喜欢男人。”
儿臣喜欢男人!
贺成林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他瞪大眼睛,半天没说出“荒唐”二字。
“谁教你的!男人和男人,你要效仿那齐人不成!?”
贺成林眼前一阵阵发黑,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虽然心中是为了不老药,可亲生儿子喜欢男子,未免太惊世骇俗,整个大雍也没有这样的风气。
贺允却坦然地仰头看着他,“儿子喜欢男人,只是心之所向,人生短暂,追求喜欢的有何不可?
纵然活十年百年千年,青春永驻,神功盖世,权利在手,不能选择喜欢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唯有真心喜欢的,才有意义。”
贺成林还想骂人,可听到青春永驻几个字,他立刻警铃大作,第一次主动听见贺允提到此事,他连忙追问,
“你可知道男人不能生育,你往后这一脉可就断了?……青春永驻自然是不存在的,可若是真能青春永驻,时间久了你也难保心思不会变,会同样喜欢更年轻,更出色的男人。”
贺成林急不可耐,胡言乱语。
贺允听他拐弯抹角地提青春永驻,暗自发笑,却假装不经意地满不在乎回答:“那便一起青春永驻,就不会变心。”
听到这话,贺成林呼吸凝滞了。